批判的批判：马克思主义与民粹主义

　　「核心提示」马列主义不但不是民粹主义，而且必须坚决与民粹主义划清界限。

　　如果按照西方学者（米勒）的观点，那么，可以说马、列、毛无一例外都是民粹主义者。

　　无产阶级共产主义运动，与今天风行于欧美社会的民粹运动，也将变得相似，甚至给人感觉没有多大区别……

　　这怎么说？

　　问题的要害，在于：存不存在一个“真正的人民”呢？

　　存不存在一个利益一致的，而且利益跟少数“精英”的利益相对立的“人民”呢？

　　在马列主义者看来，这里，就必须引入阶级观点。

　　不错：如果有什么“真正的人民”，那么，在资本主义时代，就是以无产阶级为代表的劳动群众；在整个历史上，就是劳动阶级群众——他们，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人民”。

　　正是在这些意义上，我们导师才说：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所以，在马列主义者看来：西方资产阶级民粹派的“核心特点”，也并不在于他们垄断“人民”的定义，而恰恰在于他们对“人民”的认知是超阶级的，因此他们看来的“真正的人民”并不等于阶级利益相一致或基本一致的多数人民。

　　什么“真正的人民”？

　　他们弄出来的，恰恰是一个“虚假的人民”。

　　换言之，马列主义者，确实和民粹主义者一样都相信，或说都塑造一个“真正的人民”；但，马列主义者的“人民”概念，是不能离开阶级观点的，马列主义者认为民粹主义者理解的“真正的人民”恰恰不是真正的人民……

　　比如特朗普理解的“人民”，无非就是支持他的美国保守派群众（当然，保守派不一定就支持特朗普，但看来他在保守派群众中维持着很高的支持率）；问题是，“保守派群众”这个支持群体里面，既有无产阶级，也有农民阶级，也横跨大中小资产阶级——因为在资产阶级选举制度内，他在各个阶级、各个阶层都不乏支持者，他们都持类似的保守主义政治观点。

　　在英国法拉奇看来，反对脱欧的约一半英国人，就不是“纯正”的人民；问题是，反脱欧群众，或者说留欧派群众，本身也包括各个社会阶级的成员。

　　当马列主义者谈论“人民”的时候（决不是不能用“人民”这个概念了），一刻也不能离开阶级观点，必须用阶级观点给“人民”下定义。

　　有人说毛主席是民粹主义者，不对；按照毛主席的观点，人民是个政治概念，“人民”恰恰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阶级内容！

　　“人民这个概念在不同的国家和各个国家的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内容。拿我国的情况来说，在抗日战争时期，一切抗日的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都属于人民的范围，日本帝国主义、汉奸、亲日派都是人民的敌人。在解放战争时期，美帝国主义和它的走狗即官僚资产阶级、地主阶级以及代表这些阶级的国民党反动派，都是人民的敌人；一切反对这些敌人的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都属于人民的范围。在现阶段，在建设社会主义的时期，一切赞成、拥护和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阶级、阶层和社会集团，都属于人民的范围；一切反抗社会主义革命和敌视、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社会势力和社会集团，都是人民的敌人。”

　　——毛泽东《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

　　也就是说，马列主义与民粹主义，在表面上有一些相似之处，但“刚好”在最关键的地方，在本质上区别开来了。

　　民粹主义者也在那里高喊“人民”“人民”，但他们理解的“人民”跟我们理解的一样么？恰恰不一样，甚至是冲突的！

　　欧美现在的民粹派政客，恰恰跟一般的资产阶级政客有更多相似之处：他们虽然讲“人民”，但本质上还是代表资产阶级方面的。

　　可能欧美资产阶级的左翼的民粹派，能稍微触及一些阶级问题；但总的看，他们依旧跟老的建制派一样，至多有改善无产阶级状况的主张，这种改善也是在资本主义体制框架内。如果要根本改善，那就必须进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性质的革命了。

　　米勒的另一观点基本是对的，即欧美民粹主义者不过是另一类型的精英，他们借助政治纯粹性的集体幻象掌握权力，最终跟建制派殊途同归。

　　在马列主义者看来，他们并不真正触及资本主义秩序的核心——私有制、“自由民主”等；他们最多是冲击一下既存秩序，不可能真正颠覆秩序。这一点，也使他们与法西斯主义者相区别——法西斯主义是干脆不要“自由民主”遮羞布，是干脆不要资产阶级的竞争选举。

　　因此我们认为，今天的民粹主义跟法西斯主义也不能混为一谈，特朗普跟希特勒还是有区别的。

　　米勒注意到，欧美民粹派政客会制造一个“人民永远正直，坏就坏在敌人破坏”的神话。

　　有人据此把马列主义者归入民粹主义阵营，这同样是对马列的误读或无知。

　　不错，马列主义秉持群众史观，高度重视人民群众的作用；但，真正的马列主义者并不盲目崇拜群众的自发性，承认群众会有其缺点方面和落后性。应当说，群众固有的缺点和落后性与他们的社会历史主体性并不矛盾，而是统一的。群众再落后，英雄人物也要在劳动群众物质生产的基础上进行所谓“创造历史”的活动。

　　当然，也必须承认：群众在数千年剥削社会中养成的缺点和落后性，特别是在无产阶级运动当中，会阻碍其社会历史主体性的充分发挥，即阻碍他们大胆无畏地去创造新的历史；因此，无产阶级先进分子特别是先锋队，必须尤其注重群众的教育提高，尤其注重启发群众的觉悟，尤其注重用马列主义科学理论去武装群众。

　　并且，马列主义者相信：①群众中总是存在先进的部分，先锋队必须要去代表先进部分的群众，而不是被先进群众甩在后面；

　　②群众的缺点和落后面可以克服，尤其需要在触及灵魂的革命运动中克服；

　　③群众能够在革命中、在参与社会政治中，做到自己提高自己、自己教育自己，关键是要放手发动他们，为他们的自我提高自我教育创造有利条件；

　　④阶级的先进分子，特别是先锋队成员，有责任向群众灌输马克思主义科学观点，帮助群众尽快克服自己的缺点和落后面……等等。

　　总之，一方面马列主义者并不盲目崇拜群众，而是对群众取分析态度；一方面马列主义者相信群众是可以改造的，群众自己可以改造自己，先进分子能够帮助群众更快改造自己。

　　拿米勒的民粹主义观点看当今的泛左群众，非常有意思的是：中国“左派”当中，确实不乏民粹主义者。他们对群众的认识，基本停留在欧美民粹主义的水平上，并不完全符合马列主义，换言之他们还没有完整的马列主义群众观；他们也在日常制造一种“人民都是对的，只是有坏人在搞破坏”的阴谋论叙事。

　　这种阴谋论，看来还颇受欢迎。

　　这一流行的民粹主义阴谋论叙事，可能造成：①模糊马列主义的阶级观点，陷入“精英-民众”的简单粗暴二分法，忽视所谓“精英”和所谓“民众”的具体阶级内容，避开对“精英”和“民众”做具体的阶级分析，因而忽视阶级社会的复杂性（而没有精确的阶级分析，就不可能对现实社会有一个准确的估计，也就谈不上按照无产阶级利益制定正确的路线方针、政策策略）；

　　②拒绝进行“自我批评”，模糊甚至取消帮助群众提高自己的必要性，一昧迎合群众的一般水平，乃至迎合群众的落后面，养成毛主席多年前就批评过的“马列主义对人、自由主义对己”坏作风；

　　③带来政治上的幼稚病，使“左派”舆论充斥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而不是严格按照马列主义观点分析现实问题……等等等等。

　　一方面，要旗帜鲜明反对某些人，即资产阶级分子，动不动就抬出“民粹”来吓唬无产阶级，反对他们把任何一种群众运动都给说成“民粹”的错误倾向。

　　这种倾向，实际上是不准无产阶级起来斗争，包含着对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甚至一切被压迫者革命运动的污蔑。

　　群众运动有两种，一种是进步的革命的，还可能有落后的反动的；同一个群众运动，也完全可能包含进步性和落后性，或者叫革命性和反动性。对这些，作为马列主义者都要具体分析，不能像那些三句话不离“民粹”的家伙一样，对群众运动采取一棍子打死的态度。

　　另一方面，也必须防止无产阶级队伍、马列主义者队伍沾染上资产阶级民粹主义的东西。

　　当今民粹主义归根到底还是一种资产阶级思潮，它至多对资本主义的现实秩序——主要是多年来自由主义全球化条件下的资本主义秩序，含有某种质疑、批判的成分，或者说对自由主义全球化下的资本主义秩序带有某种反思意味。不能说它一点批判性、一点积极意义都没有；但我们要做马克思主义者，就必须看到它离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科学而全面的批判，还有相当远的距离。

　　今天，如果发现有什么“马列主义者”，在群众观等问题上竟然与欧美民粹主义者相似乃至相同；那么，我们就应该恰如其分地批评他有（不同程度的）民粹主义思想倾向。

　　马列主义不但不是民粹主义，而且必须坚决与民粹主义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