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战俘营里走出来的“毛主义者”

　　听说姜文要拍《战俘营里的奥运会》了：

　　不知道阔别大屏幕三年的鬼才导演姜文能够带给我们什么“惊喜”。

　　虽然姜文不承认别人对自己的“毛粉”称呼，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当代的中国导演像他这样，对毛主席公开表达过那么多复杂的仰慕与崇敬。

　　他在《让子弹飞》中对毛泽东思想和继续革命理论的另类诠释以及种种隐喻，在今天的中文互联网世界创造了一门新的学问：“让学”。

　　不过，笔者担心的是，姜文还能不能继续“站着把钱挣了”。“战俘营里的奥运会”的故事并不算太久远，但又很真实，历史的细节都摆在那里，仅仅复述一遍主旋律，这是“主旋律”导演的做法，但不应该是姜文的做法。姜文这一次还能从历史细节延伸开去，再一次天马行空般地为我们另类诠释毛泽东思想吗？

　　笔者不揣冒昧，先给姜文和观众提供一点佐料。

　　我们先从维基百科的“朝鲜战争”词条说起。维基百科是一家美国网站，尽管因为美国资产阶级政府的意识形态干预，很多词条的公正性和完整性已经远不及十年前的维基，但仅就“朝鲜战争”词条而言，“战争罪行”一段的描述还是非常公正客观的。

　　中国人民志愿军是唯一没有屠杀平民的队伍，而朝鲜战争中其他参战方，朝鲜、韩国和美国都有针对平民的大规模屠杀行为。

　　朝鲜战争之前，美军已在南朝鲜开始大规模屠杀，仅1946年10月的美军南原屠杀，就有数千民众遇害；济州岛起义之后，美国和南方军警对全岛的大屠杀持续到朝鲜战争结束，美国和南朝鲜对左翼游击队、亲共人士的屠杀更是“家常便饭”，至少3万无辜平民遇害；朝鲜战争初期，南朝鲜在节节失利的情况下，对所谓“通匪”人士展开屠杀，遇难者10万人以上，绝大多数受害者其实与北朝鲜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仁川登陆以后，美军和南朝鲜军队对收复的失地和占领地实行焦土政策，更有不计其数的平民被屠杀。

　　而根据维基的词条叙述，北朝鲜在战争最初两三个月占领南朝鲜期间，也同样针对南朝鲜政府官员、军官、警察、宪兵、资本家、商人及相关人士侦察和审判，有12.9万人遇害。

　　这方面，毛主席领导的中国人民军队的确是古今中外绝无仅有的。优待俘虏的“规矩”是毛主席在三湾改编时就为人民军队定下的。

　　1949年8月12日，国民党代表旧中国跟包括美国在内的61个国家签订了《日内瓦公约》，明确规定了禁止虐待战俘。但事实上，在朝鲜战争期间美国却公然违背自己带头签署的《日内瓦公约》，对志愿军和北朝鲜战俘犯下了滔天罪行。

　　在战俘营，美军对志愿军和北朝鲜战俘进行化学毒气和细菌原子武器试验，志愿军战俘还被当作动物一样解剖来医学试验，有人看到活体解剖而被美军挖去双眼。美军对战俘的枪击、殴打非常普遍，对战俘还施以罚爬、罚跪、吊打、往肛门里灌辣椒水、裸体塞进装碎玻璃的汽油桶等等一系列令人发指的残酷刑罚。

　　到1951年年底，志愿军和北朝鲜战俘死亡总数就已达13814人。朝鲜战争结束以后，约两万名志愿军战俘，回国的只有一小半，而且回来的这些人身体非常不好，残疾人很多，身体好的多数被美蒋特务胁迫去了台湾，后来成了台湾早期开山修路的劳工，辛劳一生。

　　根据志愿军战俘反映，他们基本没吃过饱饭。美军经常使用威胁恐吓等手段对付志愿军战俘，同时要求志愿军强迫服劳役，从事高强度长时间的工作。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及虐待，归国的志愿军战俘至少有1/4必须住院治疗。

　　反观中国人民志愿军则是一支军纪严明的人民军队，在进入朝鲜半岛之后，不仅对南朝鲜和北朝鲜的普通老百姓秋毫无犯，更是出现了罗盛教这样的为了营救朝鲜平民而牺牲生命的英雄战士；志愿军对待南朝鲜的右翼人士、军警、政府人员以及所谓的“联合国军”的战俘也完全施以人道主义原则。

　　1951年2月～1953年9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平安北道碧潼郡设立“碧潼战俘营”，中方称为“中国人民志愿军俘虏管理处”。

　　维基百科“朝鲜战争”词条“战争罪行”一栏，对中国唯一的指责就是战争初期有少数美军及南朝鲜战俘死于饥饿和疾病，以及志愿军对战俘的“政治感化”。事实上，抗美援朝战争初期，志愿军的补给线被美空军狂轰滥炸，吃不饱饭的岂止战俘营，志愿军战士也是饿着肚皮打仗。1951年6月以后，志愿军的后勤补给才渐渐得到充实，这时以后，“联合国军”的战俘们比志愿军吃得还好。

　　在医疗物资短缺的时期，1951年3月，抗美援朝第七和第十医疗大队还专门到碧潼战俘营开展医疗和防疫工作，挽救了大量战俘的生命和健康。1953年联合国军战俘遣返时，联合国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来参观过战俘营的医院，当时已经没有伤病员，但是医疗器械和设施都还在，工作人员对此赞赏有加。

　　在碧潼战俘营，战俘按国籍和官、兵分别编队，按照相当于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的供给标准，发给生活用品和主副食品，并尽可能照顾不同民族的风俗习惯，改善其物质生活；设置医疗机构，医治伤病；尊重个人信仰，允许进行宗教活动；设有图书馆，购置外文书籍供战俘阅读。通过组织阅读书报，收听广播，放映电影，举办读书会、座谈会，邀请著名人士和外国记者讲演等活动，帮助战俘认识朝鲜战争的性质，唤起良知，反省侵略罪行。碧潼战俘营还建立了俱乐部，进行自我管理，有丰富的文体娱乐活动。他们可以在鸭绿江滑冰、游泳，可以打篮球排球，有自己的乐队和图书馆，在战俘营里面甚至有扫盲班。

　　你没看错，还有“扫盲”。美国号称世界头号资本主义强国，但在美国国内那些底层的有色人种以及工人家庭连受教育的机会都没有，直到21世纪的今天美国还有14%的文盲率。那些出身美国社会最底层的士兵为了一份可观的报酬跑到朝鲜前线为帝国主义卖命，可是他们在国内都从来没来像在战俘营里那样被“当作人”来平等对待。

　　获过普利策奖的美联社战地摄影记者弗兰克·诺尔也是战俘营的成员之一，他用胶片记录下了战俘营发生的一切，包括后来闻名世界的那场“战俘营里的奥运会”：

　　据史料记载：1952年11月15日，碧潼战俘营还举行了一场特别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参赛运动员的国籍众多，分别属于美、英、法、加、哥、澳、菲、土、荷、比、希、墨和波多黎各等14个国家和地区，共进行了田径、球类、体操、拳击、摔跤、拔河等27个项目的比赛，比赛结束时，举行了隆重的发奖仪式。奖品都是从北京、上海、沈阳等地购买的景泰蓝花瓶、丝质雨伞、檀香木扇子、玉石项链、丝巾和手帕以及其他精美的手工艺品。

　　在志愿军的战俘营里，不同国家、不同肤色、不同信仰、不同家庭阶级出身的战俘们融洽地生活在一起，亲如一家。

　　1953年停战协定签署以后，联合国军的战俘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战俘营返回家乡，其中24名“联合国军”战俘（包括23名美军士兵和1名英军士兵）竟然拒绝回国，要求留在红色中国生活，参加新中国建设。这被美国政府视作耻辱，美国专程派牧师对这些人进行说服、感化，甚至许以经济上的欺骗，然而，也仅仅说动了两人。改变主意的美军战俘——克劳德·巴彻勒下士和爱德华·迪肯森下士遣返后没有得到美方所许诺的东西，相反他们立即被宪兵逮捕，这两人被送上军事法庭并被判处有期徒刑。

　　在这22名留在中国的美英战俘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温纳瑞斯。他在中国生活了半个世纪，在工厂当了多年工人。

　　温纳瑞斯被俘时

　　詹姆斯·乔治·温纳瑞斯，1922年3月出生于美国宾西法尼亚州匹兹堡一个叫范德格里夫特的小镇上的工人家庭，他的祖父早年从希腊移民到美国，父亲当过煤矿工人和清洁工。温纳瑞斯兄妹4人，1929年大萧条，全家人仅靠他父亲一个人的工资维持生活，作为长子的温纳瑞斯只好辍学打工以贴补家用。

　　成年以后，在找不到工作的情况下，温纳瑞斯只好报名参了军，二战期间跟随部队先后到过新几内亚、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国家同日本法西斯作战。

　　二战结束后，温纳瑞斯复员回到了美国，先后在几家工厂做工。不料美国又爆发了经济危机，在失业之后温纳瑞斯只得于1950年9月第二次报名去当兵，两个月后他去了朝鲜。在第二次战役中，成立志愿军的俘虏。

　　决定留下后，温纳瑞斯等人参观了新中国的工厂和农村，接着又在太原专门学习政治和中国历史。中国政府给他们去农村、去工厂、上大学或赋闲等四种选择，大多数人选择进工厂或到农村工作，而温纳瑞斯主动要求到山东济南造纸四厂工作。

　　在工厂里，温纳瑞斯跟工人们成了好朋友，积极学习毛主席的著作。1963年，他被推荐进入中国人民大学学习，1966年毕业后又主动要求回到了工厂。

　　1966年运动开始以后，温纳瑞斯积极地加入了当地革命工人造反组织，受到当权派的打压，将他污蔑为美国特务；在工人们的保护以及周总理的亲自过问下，才免于受到当权派官僚的迫害。

　　参加运动期间，他还贴出了一张大字报，控诉了当权派对他热爱毛主席的行为的种种压制和污蔑，比如有人不给他发语录本，污蔑他自费购买大量的毛主席像章和语录牌送人的行为是别有用心等等。他也控诉有人对他在大学期间要求下厂下乡参加劳动、同工农相结合的压制。

　　1978年以后，温纳瑞斯突然被山东大学等高校聘为教授，讲授英语，住在一套100多平方米的房子里，享受着教授级的待遇和公费医疗。

　　在山东大学教英语

　　对于中国社会的变化他是不理解的，他也试图主动去适应和理解这种变化，在继续读毛主席的著作的同时，也积极研读重要的会议公报，甚至开始研究《邓小平理论》……

　　不过，对于他在晚年被主流称作“和平使者”、“友好人士”，而不是“国际共产主义战士”，他是很不满的，虽然他在1954年刚刚进入中国时就被授予过“国际和平战士”称号。

　　一个曾经的帝国主义的“杀人机器”，如何一步步成长为一名共产主义者，甚至是“毛主义者”，这是毛泽东思想的又一次伟大胜利；温纳瑞斯的传奇经历在国际主义消亡、民族主义高涨的今天，无疑更具有极高的历史教育意义。

　　期待姜文的新电影，能为我们揭示这里面蕴含的历史密码。

　　【文/秦明，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子夜呐喊”公众号，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