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2日,在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第八届峰会上,土耳其、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阿塞拜疆六国领导人宣布,“突厥语国家委员会”改名“突厥国家组织”。中国人感觉就象火堆旁走,虽未伤着,却也浑身热腾腾,鼻孔窒息,周边的中亚五国,除了塔吉克斯坦外全被他囊括进去。
“突厥国家组织”的基础是泛突厥主义,泛突厥主义在中国的名声不太好,我把他换成另一个说法“图兰主义”。图兰主义主张操突厥语的民族应该生活在一个超国家的共同体中,应该象阿拉伯人那样结成一个共同体,因此遭到周边国家的抵制。
泛突厥主义或“图兰主义”思想由来已久,“突厥语国家委员会”(或“突厥语国家合作委员会”)成立于2009年,盟主非土耳其莫属。成立之初的宗旨是“推动突厥语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科技、旅游等领域加强合作交流,促进突厥语国家在国际舞台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宗旨突出了经济和文化联系,组织称谓有个“突厥语”或就有其用意;显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在组织,而在图兰主义。10年后拿掉这个“语”字变成“突厥国家组织”,纷纷猜想是否会提速,成为超文化和经济的地区组织,向着扩大政治和军事影响方向发展。
怎么看待这件事?
泛突厥主义或“图兰主义”这类称谓对中国人可能是陌生的,可是他与中国历史的渊源和交集远大于与印欧人,我们今天话语中的“印欧人”或“白种人”,其实大都与“图兰人”、“突厥”有关,部分还与东伊朗有交集,因此纯粹就文化和经济交往意义,可以看作历史的延续,大可不必一惊一咋、少见多怪。
“图兰主义”拒绝印欧主义,也不承认东方主义,认为图兰人是个独立发生的人种,甚至认为印欧文明和华夏文明也是他的亚文明;可是突厥语他本身缺少早期文字,他的历史和传说只能到周边其他民族中去找,近百年来地下考古,“图兰主义”主张得到部分证明,但在相当多的资源上,“图兰主义”又承认图兰人种可能是印欧人种和东方蒙古人种的混种。
因此“图兰主义”他本身基础有点松软,很多情况下,他把“种族”和“文明”、“文化”区分开来说,更多主张“文明”和“文化”上的意义。土耳其人现在居住在安纳托利亚,可在谈论“图兰”的中心时经常语焉不详、矛盾叠出,或而安纳托利亚,或而高加索,或而中亚,或而长城。土耳其人把自己的军队追溯到了匈奴,可是外星人都知道匈奴与汉人的联系更密切,两千年前就纷纷传说匈奴人和汉人都是黄帝的后代,甚至匈奴王庭就是夏人失国北逃时遗留一支――这件事被司马迁记录在了《史记》中。如果《史记》出于政治原因,记录可能有偏差,那比他更早的,出于战国时期的《山海经》也说匈奴出自黄帝。匈奴以龙为图腾――西迁后很多时间内,西方人都记载过这件事,而突厥人以狼为图腾,因此要说透这件事,难度不是一点点小。
“图兰”这个词来自《圣经》,可是盟主土耳其人不承认基督教,他是伊斯兰教;因此泛突厥主义或“图兰主义”有时又接过“泛伊斯兰主义”话语,“泛突厥主义”和“泛伊斯兰主义”经常搅浑在一起,国际上也称他们是“双泛”。
可见“图兰主义”的基础不是一点点松软,事实上他是在反印欧主义土壤中建立起来。一个基本事实没法回避的:安纳托利亚到高加索、中亚、长城,远古从来就是许多人来往,既有印欧人,也有东伊朗人,也有北上的东方人,几千年后你要区分出他们谁是谁,靠现在的认识和技术还相当困难的。比如新疆发现的土火罗人,他的语言竟然与西欧语言更密切,土耳其发源地靠近土火罗,那么印欧来自图兰?还是图兰来自印欧?不把这件事说清楚,“图兰主义”基础真的不是一点点松软。
图兰主义最初发源于俄国突厥语穆斯林政治移民群体,当时面临来自泛斯拉夫主义文化同化的压力,由此促使俄国突厥语穆斯林的觉醒。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及之后,随着奥斯曼帝国的瓦解,图兰精英活动从土耳其扩散到世界各地,从过去的“泛突厥主义”过渡到“所有非突厥文明和突厥文明在伊斯兰教基础上的联合”――是谓“双泛”。“双泛”出现合流,也从对抗泛斯拉夫主义到反对英国,反对法国,反抗印欧主义;“二战”期间图兰主义意图与纳粹勾结,意在“建立一个土耳其领导下的苏联和中国新疆的所有突厥语民族的联邦”――今天,德国仍然是图兰主义重要的活动场所。
因此就中国人立场,“图兰主义”褒贬难辨,既有民族觉醒的正义性一面,亦有将触手伸向界外的一面,只能一事一单看问题――合则用,不合则弃;事实上中国人对“图兰主义”基本上闭口不谈,因为他涉及到中国的新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稍有不慎可能激发新疆分离主义。但是对于今天这件事,你就没法置之不理,就看你怎么处置了,处置得当,也许利大于弊。只要他局限于文化和经济诉求,中国人操作得当,就不见得全是坏事,毕竟“图兰主义”的最大基础是反印欧主义,这对今天的“欧洲中心”也是一种抵消。这次峰会上也谈到了“一带一路”,强调恢复古代“丝绸之路”――并且据称也是这次峰会的重要推手。没有“丝绸之路”,“图兰主义”基础要折扣许多;因此只要中国人操作得当,不全是坏事。
就看这个组织今后怎么发展了。如果发展到政治军事,超出了文化和经济意义,那就另一回事了。未雨绸缪总比懵懵懂懂好。
朝政治军事发展:象他这种情况,没有重要推手是不行的。这个推手谁会给?古代社会无序,就看谁的拳头硬,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自家兄弟在一起比啥都强;今天社会大势上毕竟有序,到那儿去找这么个对手或敌人?历史证明,这个区域未曾出现过超过五百年的政治实体,因为他的能力受区域条件限制。“突厥语国家委员会”或“突厥国家组织”也都强调“在联合国框架内的活动”,可见他朝政治军事发展需要有些遮蔽的,没有更强理由和推手,他是很难到达的。
朝向集体安全:这个区域内已有多个集体安全组织和机制――比如“上海合作组织”和“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盟主自己就是该组织成员。区域内集体安全已够用了,有什么理由团团伙伙再建一个。
倒要警惕这么一件事:土耳其他自己是北约成员国,只是小弟弟,他背靠“突厥国家组织”另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打左灯向右拐,以此增加自己在北约集团的话语实力。以此必定会将北约引向高加索和中亚。如果真有这么件事,那么这个区域内除了中国不同意,还有更强的俄罗斯在那儿,还有伊朗在那儿。打左灯向右拐也是很难的。
因此我的看法,除了经济和文化的共同诉求,该组织各加入国的诉求是各不相同的。该区域文化和种族成分复杂多元,他是历史塑造的,既有印欧主义的,也有东伊朗主义的,也有斯基泰(塞种)主义的,也有伊斯兰主义的,也有突厥主义的,甚至还有共产主义的,你往长城这边靠,当然会沾染华夏主义――你看吉尔吉斯这么小一块地方,他内部也有南北之争、农耕与游牧之争,并且经常很激烈、历史上就没平息过,事实上历史正由此构成;中亚五国都有这种情况,而不是中国才有。突厥性可能是他们共同和最大交集,使之可以联合起来的最大纽带。除此外,土耳其作为北约成员国,他可能意在加强其在北约的分量地位,而其他加入国也各怀鬼胎,很可能就是为后苏联时代找到自己的世界定位。
超出经济和文化外的共同诉求,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大家心知肚明,把那架子做好放在那儿,心怀鬼胎,各取所需,等待机会,目前最大诉求就是文化和经济做出成效,以示独立性存在。这种态势短期内不太可能巨变,几十年内不可能巨变。
面对这个态势,中国不必紧张,未来变量因素还有很多不可测,大可以不变应万变,天塌下来有高子(俄罗斯)先撑着,操作得当,短期内对中国可能利大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