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明是我的朋友。
继明同志这些天忙着写书,没有时间上网,不太了解我作为“民左”代表人物,和以阳和平为代表的青年马克思主义信仰者(下文简称青马)之间的这场“口水战”情况。我这几天也很忙,今天抽出时间,向继明同志择要汇报一下争论的发展情况。不足之处,请有兴趣的参与者补充。
继明同志说,他提出“民左”这个概念,把“民左”从“泛左翼”中划分出来,是引起这场争论的源头。其实,我认为不是这样。
这场争论,据我所知,并不是起源于这个概念,而是起源于中国人民是否应该支持俄美之间的乌克兰战争。以我为代表的所谓“民左”认为,中国人民当然应该支持俄罗斯,理由是这是俄罗斯反抗美国北约霸权的战争,而美国霸权主义是中国和全世界人民的首要敌人,是世界灾难的根源。
而“青马”则认为,这是一场美俄“争霸”战争,中国人民应该采取“革命的中立主义”,不应该支持俄罗斯,(似乎这些还应该暗示,也不能支持美国的意思,后来发现,他们并没有这个意思)。
这立即就引发了我对俄罗斯政权性质的定性(民族主义还是帝国主义)、对美国的定性(是不是霸权主义,还有要不要反霸)、对这场战争的定性(是“反霸”还是“争霸”)。
我的观点,可能有些代表性,所以,被指责为“民左”的人物中,我首当其冲,差不多排在第一。
我认为,俄罗斯同中国一样未认识到货币主权特别是发行权、采取秧航制度、开放市场、引进外资、出口创汇、储备外汇、开放金融等政策,俄政权并不掌握卢布发行权、外资掌握了这个权利,卢布也没有结算权、支付权,俄罗斯市场主权同样被侵略,俄罗斯同样有殖民地性质,俄罗斯作为资本主义国家,其“垄断资本集团”并未垄断本国经济金融和货币发行。所以,这场以俄罗斯对乌克兰买办资本集团的军事打击、美国对俄罗斯的金融打击为主要内容和形式的俄美战争,有反霸的性质,也有去殖民地化的性质。而“青马”则认为,俄罗斯是垄断资本集团控制的国家,没有殖民地性质,俄美战争是争霸战争。中国无产阶级应该采取“革命的中立主义”,不应该支持俄罗斯。
此争论之一。
争论之二。我认为,即使按照青马的观点,认为俄罗斯是垄断资本集团统治的资本主义国家(等于承认了俄罗斯政权的民族性),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也应该支持俄罗斯,原因无他,因为美霸权主义是包括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在内的全世界人民的首要敌人。青马指责我这是机会主义。
此时,青马不再坚持“革命的中立主义”,但却认为,美国并非中国人民的首要敌人,转而认为中国无产阶级应该学习列宁的革命经验,强调按照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法,中国的资产阶级才是中国无产阶级的首要敌人。普京是共产党的叛徒,是无产阶级的敌人,是帝国主义者,是侵略乌克兰的罪人。中国当然应该反对俄罗斯、不能充当俄帝国主义的帮凶,“革命中立主义”的观点,他们不要了。不过,我也质问他们,如果你们采取反对普京的态度,那么,你们和美帝国主义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在不充当俄帝国主义帮凶的同时,却充当了美帝国主义的帮凶?
争论之三。青马的这些观点,马上就引起我的以下四个问题:一是美国是不是霸权主义,反霸是不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首要革命任务任务?二是中国资产阶级要不要区分?是不是、可不可、该不该区别为民族资产阶级和官僚买办资产阶级?三是要不要根据中国资产阶级对美帝的态度,把中国资产阶级区分为民族资产阶级和官僚买办资产阶级?四是对中国社会性质的判断。
老实说,话题是有些敏感性的。
青马淡化美国的霸权主义性质,当然不认美帝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注意:我经常这两个词联着用,青马似乎反对中国人民、中华民族这两个概念,他们强调“打工人”“底层”“无产者”)的首要敌人,拒绝把中国资产阶级区分为民族资产阶级和官僚买办资产阶级(注意,我认为买办资产都有强大的官僚背景,所以,我称之为官僚买办资产阶级)。当然也不认为中国买办资本和美帝国主义的紧密勾结关系,不承认(拒绝思考)中国官僚买办资本是美帝国主义的白手套、代理人的问题。自然,对中国资产阶级也不必作民族资产阶级和官僚买办资产阶级的区分。如此,青马的阶级斗争,自然是对准了民族资产阶级和残存的社会主义性,而掩护、保护了官僚买办资产阶级和帝国主义,自然中国革命也只有推翻资阶级的任务,不能有反帝、反殖的内容。
青马认为,我忽视了美帝国主义已经衰落了,指责我把中国一切社会问题都归咎于美帝国主义,暗指我包庇了中国的资产阶级、维护了中国“资产阶级”的统治、充当了中国资产阶级的走狗,丝毫没有顾及“打工人”“底层”“无产阶级”的利益。
这里,青马有一个地方,可能与刘老师的“民左”概念相抵触。既然青马不承认中国资产阶级有民族和买办之别,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资产阶级,那么,就不应该再指责我是“民左”了。因为没有比我更坏、也就是更“右”的了。而刘老师定义我是“民左”时,显然是“民右”存在的,“民右”,或许就是我眼里的官僚买办资本势力,并不具备民族主义性质。
老实说,这场争论中,我未见过青马反击美帝国主义并维护中国主权利益的言论,总是回护美帝国主义,比如说资本主义的扩张是“为了生存”,还搬出了马列经典。甚至连后来苏联解体,也说成是列宁民族政策的“深远考虑”,主张应该给予苏联各加盟共和国以“离婚权”。因为他们眼里没有美帝、没有买办、也没有买办和帝国主义的勾结,所谓中美之争,自然也成了“争霸”,中国,也就成了“社会帝国主义”,自然也没有殖民地性质。
争论之四,关于中国社会的定性,青马认为中国是纯粹的垄断资本控制的资本主义国家,社会帝国主义。这样定性,自然可以套用列宁的“化帝国主义战争为国内革命战争”的经验,自然不必提及反帝反霸的革命任务。
我却认为,中国社会是带有社会主义色彩和性质的半殖民地半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性质,证据是中国这次抗疫,还有人民战争、举国动员、免费医治、四应四尽,中国死人很少。殖民地性质,证据是中国开放金融、开放市场、引进外资、出口创汇、储备外汇等政策,人民币发行权旁落,中国经济主权丧失,市场被外资侵略。说半殖民而不是全殖民地,是因为中国政治、军事主权还大部分存在,还残存国有企业,军事上还是独立的,思想文化体系在表面上还是独立的。说是半资本主义,是国为私有资本、买办资本占据大半壁江山。当然,这里用“半”这个词,并不太准确。
有些繁琐,我也没办法,这还简略了很多内容。
因为对中国社会性质的这个定性,自然就决定了中国革命的性质、任务、敌我友关系,即反帝、反殖民、反买办,依靠广大劳动人民,团结教育民族资产阶级。继明老师在给我命名为“民左”时,应该是注意到“买办资本势力”的存在,也就是比我更坏的势力的存在,而阳和平老师为首的青马,显然不会同意。
后来,青马又指责我是美帝走狗,与他们前面指责我把中国一切问题推给美帝、充当中国资产阶级走狗的说法,相矛盾了,与他们很明白地知道的我对俄罗斯的支持,也矛盾了。因为,美帝国主义的走狗,在乌克兰战争问题上,不可能支持俄罗斯。又指责我夸大了美国的力量,转移了国内矛盾,这和我以前指美国是“僵尸”“密不发丧”“惊弓之鸟”“外强中干”“纸老虎”等公开观点,完全是矛盾的。所以,我说他们语无论次、慌不择言、手忙脚乱、自相矛盾。
这时候,老实说,是需要有人出来打圆场的。
我觉得,他们之所以采访你,是让你出来打圆场。
但是,我在争论中发现他们有一个问题,就是支支吾吾、躲躲闪闪地回避要不要反美问题!给出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主要有:美国已经衰落了,不必反了;美国不是中国底层的最大敌人,不能反;中国底层、打工人、无产者的最大敌人在国内,就是“一切资产阶级”;在俄乌战争中不能支持俄罗斯,而要支持美国;列宁主义不能丢,中国革命要走列宁的道路,即化帝国主义之间的战争为国内革命;毛主席的统一战线不存在前提,无法实行。所以,我给他们总结一个规律,只参照列宁的经验,不参照毛主席的经验;只反国内的一切资产阶级,不能“殃及”美国。老实说,这种论调,我很久之前就见识过了。
所以,我判断,这群阳和平手下的这群孩子手里,拿的是“颜色革命”的剧本,动员的主要演员是流氓无产者,而不是“底层”“无产阶级”“打工人”,所以,他们回避甚至反对中国人民、中华民族这样的说法,力求把矛盾限制在国内,不要殃及美帝和美帝对中国的殖民。所以,我觉得这事虽然所涉人不多,但还是值得重视的。
最后,我赞成“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这种说法,但是,我希望这句话不被理解成“世界终究就是这群年轻人的”。
我看,您所谓老左派、“民左”,在年纪上也未必就老于“新左派”。比如,阳和平就比我大20多岁。
【文/吴铭,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公众号“江淮论弊”,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