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审三校为何失效？

　　人教版小数教材插画舆情持续发酵，童话大王郑渊洁的微博也迎来了网友提问对此事的看法。郑老师回答网友一向硬核，这一次作为业内人士也毫不避讳，直接驳斥“不止插画有改进空间。不止数学课本有改进空间。比如人教版教材有某主编不知羞耻夹带私货将自己的文章塞进语文课本，吃相太难看……”

　　郑老师一语点破问题的核心，曝光出来的插画问题，绝不仅仅是插画问题。正如很多网友都在质疑，为何满身槽点的插画能通过层层评审？

　　起初第一个站在风口浪尖的是插画作者吴勇，“天眼查”通过公开信息查询到，吴勇曾经的领导和师长乃书籍设计界泰斗吕敬人，也是这一套统编教材的艺术设计总顾问，负责召集和统筹整套教材的设计团队，而被曝出问题的数学教材中，插画设计是自己的老下属吴勇，而封面设计吕旻则是自家公子。

　　不仅仅是举贤不避亲的关系，吕敬人还和儿子共同持股一家图文设计公司，属于经济上的共同体。当然，如今市场化了，给教材画插图、做设计也都是要给钱的。这跟郑渊洁所质疑的某语文教材主编把自己的文章和朋友的文章都选进去，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形式上，无论是教材还是其它出版物，都有严格的三审三校流程，但是，如果有身在高位者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层层把关很容易流于形式。按理说，充斥全书的眼距过大、表情怪异、生殖器轮廓等问题，是正常人都很容易发现的，但发现了是否敢于质疑？艺术本来就是见仁见智，或许负责后续评审的各路专家都没有总顾问的腕儿大，是不是敢嘀咕不敢发言呢，是不是咱们水平低看不懂呢。

　　不知道设计团队的遴选具体是什么流程，是要经过海选招标，还是负责人自己召集。当然，不管走哪种形式，高位者都有本事把它们变成形式，关键在于有没有监督机制，这就需要问到出版社、教材局等机构了。

　　市场经济下，统编教材既是民族教育事业，也是庞大的商业版图，作为国内综合实力最雄厚的出版社之一，2020年人教社和各地印刷发行单位全年共发行中小学教材38.87亿册，其产业布局覆盖教材、教辅、图书、期刊、电子音像、数字产品等六大板块，并且多元化经营的脚步一直与时俱进，甚至涉足了近年来争议颇大的教学pad领域，其价格区间在3680元—4380元之间。

　　没有市场化不行，过度市场化也不行，教育就是这么一个非常特殊的领域，承担着民族事业的使命，也承担着滋润一大批文艺市场的责任，有时就会发生矛盾。就说教学pad这个领域，近年来可谓臭名昭著，统统都是质次价高收割小朋友的把戏，没有一个机构的产品有好名声。正如相关舆情一起，人教社官网立即将人教pad的配置和价格统统删去，可见有相当的敏感性。

　　我们应该如何质疑，如何改进？虽然网上各种阴谋论，但估计没有人会承认蓄意丑化，而即便最终问责也不会得出这个沉重的罪名，那样大家都下不了台。但是退一步，如果三审三校的机制管用，这样的问题其实可以避免。

　　作为面向大众的教材插画，跟独立艺术创作是两码事，必须考虑大众的审美，它不可能太前卫，也不可能太奇葩。而层层审核的专家或员工，也本应代表大众的视角，排除一些不适当的作品。

　　小数教材的“太丑”问题无需多讨论，广大网友的反馈已经证明了它的不适当。如果宽眼距吐舌头属于画师的一贯风格，那他应该去前卫画廊展出而不是被印在教材上。幸而除了小数教材外，其它科目的插图基本正常，而出问题的恰恰是跟总顾问私人关系最密切的一组，从这个角度，有必要深入质询。

　　而如果要避免类似的失误，则需从头排查每一个环节，包括创作团队筛选、招标，包括审核、审定、校对，是否存在不规范的操作和裙带利益牵连等。这些链条出了漏洞，问题教材才有了空间，其中可能有夹带输入的阴谋，但更可能只是名利输送的副产品。

　　郑渊洁老师提出的问题最好也查一查，涉事人也是鼎鼎大名、把控高位。自己主编的教材里选自己的文章、挣自己的稿费、扬自己的名，虽然不排除确实有水平，但瓜田李下真的没有避嫌之规？虽然一个是语文一个是数学，一个是文章一个是插图，但本质上是同一个问题，同一个源头。教材中被掺入了劣质文章比问题插图的后果更严重。要想学生的课本干净，编课本的人一定要干净，如果有人不干净，制度一定要迫使他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