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周,关于全球猴痘的新闻,吸引了不少的关注,原本基本上只在非洲流行的猴痘,在超过二十个国家出现。这可以说是一个不小的公共卫生新闻,有些人感到十分紧张,而有些股票则因此上涨。而对于这次猴痘的流行,也确实有很多未知的地方,依然需要医学工作者们进行调查研究。
猴痘病毒是1958年科学家在实验用的食蟹猴身上发现的,猴痘这个叫法也因此得名,不过后来的研究表明,灵长类动物并不是猴痘病毒的天然宿主,实际上啮齿类动物才是猴痘病毒主要的天然宿主。1970年,人们在刚果发现了第一个人感染猴痘病毒的病例。
在中非和西非,一直有猴痘病例的报道,按照最近几年的数据,平均每年有数千例报告,不过考虑到非洲地区普遍的公共卫生水平,这个数字很可能存在较为明显的低估,通常的传播方式,可能和食用野生动物,被野生动物抓伤咬伤有关系,人与人之间的传播能力不算很高。猴痘的病毒可以分为两个分支,中非和西非分支,这次在多国流行的西非分支,毒性相对温和,在非洲的报道,死亡率不足百分之一,考虑到发达国家的医疗条件,应该死亡率更低。天花疫苗对于猴痘有不错的防御作用,按照专家的估计,防御力可能在85%。
从已知的信息来说,猴痘并不是一个十分危险的病毒,它和它的亲戚天花虽然有很多类似的地方,但是凶猛的程度并不在一个档次。而且,传染性也弱很多,同时,类似天花的皮肤病症状十分明显,这是很不利于病原体传播的,在现代社会的环境之下,有隐匿传播能力的传染病是有明显优势的。
而同时,虽然年轻人普遍没有接种过天花疫苗,但是老一辈的人基本上都接种了天花疫苗,对猴痘也形成了一道免疫力的屏障。双链dna的结构也让它有着较低的突变能力,疫苗一下子失效的事情,发生的概率极低。照理说,从这些角度来看,猴痘最大的威胁,可能就是留下的疤痕对于美观的影响。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家对于猴痘的反应是有点过度的,世卫组织也说了,目前为止,猴痘对于各国的威胁非常低。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种过度反应也是理所应当。
第一,我们现在还处在1918大流感之后最大的公共卫生事件之中,这个时候,全民对于公共卫生的话题显然是高度敏感的;第二,猴痘目前流行的毒株虽然毒力算不上强,但是脓性痘泡的视觉冲击力还是明显的;第三,猴痘的亲戚天花,在人类历史实在是积累了赫赫凶名,历史上可能有数亿人类的生命被它收割,它的阴影笼罩了人类历史数千年。对此,反应过度也是很合理的。目前为止,各个媒体对于猴痘的反应,可能有些过激。
可是,猴痘的威胁也是确实存在的,这次猴痘流行,是第一次猴痘在多个非洲之外的国家和地区出现社区流行,这和猴痘之前表现的流行特点有着明显的不同,如果不弄清楚这是什么原因,这显然是对于公共卫生的不负责任,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们依然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
目前一个较为流行的推测是,这次猴痘的社区传播,与欧洲的几个同性恋派对有着密切的关系,因为欧洲几个国家的猴痘患者之中,lgbt社区人员的比例非常高,而根据公共卫生人员的追踪,部分患者的活动轨迹,也和这些派对有交集。从科学角度来说,这个解释也十分合理,密切接触是完全有可能传播猴痘的,粘膜传播十分合理,密集的场合更是适合出现较大的传播。
不过这样的解释依然有些问题,猴痘的皮肤症状是如此明显而惊悚,真的能带着这种症状参加某些负距离深入交流的派对吗?是单纯的没有被注意,还是猴痘实际上有无症状或是轻微症状传播的能力?显然,这些问题我们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而这些问题的答案,会给接下来对抗猴痘的工作提供关键的指导。
如果我们对于非洲的猴痘流行之前有了更多的关注的话,说不定这个问题并不难以解答,不过长期以来,高贵的文明世界的人,显然对此不是怎么关注。不过好在,如果对于这些派对的参与者进行调查的话,应该是可以得出来一些结论的。但是这一点又显得十分的不政治正确,这些年学术界涉及到lgbt的问题,一向是慎之又慎,在这方面进行过于细致的调查,可能会带来一些不愉快的后果。
猴痘的疫苗倒是现成的,直接用天花疫苗就好。部分国家为了防御可能的生物恐怖袭击,有一定量的天花疫苗储备,同时,部分药企还在开发新版的天花疫苗,美国准备采购的天花疫苗就是如此,技术上这方面是毫无问题的,之前欧美出现猴痘传播的时候,也进行过一些紧急的接种。
不过,问题不在技术上面。考虑到这次影响的范围,为了避免猴痘出现更多的社区传播,需要接种疫苗的规模可能会不小,而考虑到因为新冠疫苗,欧美各国越来越夸张的反疫苗声音,疫苗接种要面临的阻力不会小,这显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在欧美各种关于生物技术的阴谋论之中,天花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受关注的要素,对于这次猴痘流行,欧美的阴谋论者已经产生了不少夸张的说法,比如说什么“我们战胜了deep state的新冠封锁阴谋,现在他们布置了全新的阴谋。”,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猴痘的社区传播到了需要较大规模接种疫苗的程度,不难想象会发生什么样的鸡飞狗跳。
说到天花疫苗,笔者倒是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国内的相关研究也能有所推动,为必要的时候进行储备。国内关于天花疫苗的储备与研究,较为代表的是“天坛株”牛痘株,这是我国科学家自己筛选出来的牛痘疫苗毒株,副作用轻,免疫性好,为我国根除天花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而现在,也作为一个有潜力的载体,用于一些疫苗的研究,有基于天坛株开发的hiv和新冠疫苗,不过都在较早的实验阶段,相比于美国,我国这方面的储备是有所差距的,老式的牛痘疫苗虽然效果很好,但是副作用以现在的标准来说有点过于猛烈了,新版的牛痘疫苗研发很大程度也考虑了这个问题。如果借此机会,推动我国这方面的技术更新换代,建立必要的储备,无疑是一个好事情。
至于猴痘的突变,也传来了一点微妙的消息,葡萄牙的科学家,对于猴痘病毒进行了全测序,对于病毒株来源进行了确定,不过发现的核酸突变点位,比猴痘这种双链dna病毒的平均水平高了一些。不过倒也没必要过度担心,猴痘病毒的稳定性是它的基本结构决定的,这种突变点位的增加,很可能只是巧合,而且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现功能性的突变,目前为止,这些突变什么也说明不了,不必有太多的担心。但是倘若,人们对于非洲的猴痘毒株有着更多的测序研究,或许对于这个现象背后的情况,有更多的认识。
联合国关于新冠疫苗分发的组织covax有一句宣传语,叫直到最后一个人安全之前,没有人是安全的。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这句话是对于传染病风险的精确描述,但是很遗憾的是,真正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并不是很多。比如说,如果不是这次猴痘的社区流行,很多人都不知道,非洲每年报告数千猴痘病例,欧美的几百例病例,比非洲的猴痘病例,关注度高了数百倍。如果之前对于这些来自非洲的传染病有更多的关注,或许这次的猴痘流行就不会发生。
当然,非洲需要解决的公共卫生问题远不止猴痘一个,甚至可以说,在非洲要面对的公共卫生问题,猴痘的排名绝对进不了前二十。而同时,这些问题,并不是单纯可以靠公共卫生方案去解决的。比如说流行病学专家认为,猴痘在非洲很大的一个传播来源是丛林肉,丛林肉指的是对于丛林里边的某些野生动物的狩猎,在非洲,这些动物包括了灵长类动物和大型啮齿类动物以及其他动物。
而灵长类显然有着极大的风险,它们和人类基因接近,身上携带的某些传染病,很有可能对于人类造成严重的威胁。但是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可不是公共卫生手段能搞定的,毕竟,非洲部分地区的狩猎,是因为他们的蛋白质摄入,真的严重不足;有些地区则涉及到了数百年的文化背景,这不是个公共卫生问题,不过公共卫生问题,从来也不是一个单纯独立在虚空之中的问题。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如今的时代,对于不发达的国家和地区,进行公共卫生援助,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当然,这里的援助,不是指给某些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年轻人的简历上面加几条东西的那种,是要授人以渔的那种,得让这些国家有着自己处理公共卫生问题的系统能力。不过老实说,经过这次新冠之后,我十分怀疑,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几个国家愿意进行这样的援助呢?
说回猴痘,如果猴痘不出现什么功能性突变,那么在摸清楚了感染者的活动轨迹之后,欧美国家可以通过疫苗的加强,把这次猴痘的社区流行结束,这个过程之中可能需要经过不少的波折,不过社区流行总归是结束了,这是较为可能的情况;还有一个可能性,因为处理的不彻底,欧美长期处在低水平的猴痘流行,每周蹦出来一两个猴痘感染者,虽然危害有限,但是确实恶心人,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考虑到欧美某些疾控机构这些日子的表演,这个很低的可能性,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至于猴痘大流行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低的,除非猴痘出现明显的功能性突变,可以增强传染力,同时击穿老式天花疫苗的免疫力屏障,以及出现广泛的跨物种传染性,否则这个可能性几乎是不会发生的。
人类应对猴痘的亲戚天花的历史,可以说是医学史的一大丰碑,但是不知道,在如今这个愈发尴尬的年代,处理猴痘这个简单题的时候,人类能否给出一个合格的答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