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不想聊国家大事,和大家讲个平凡的小故事。只是一些普通人的大白话,没有大道理,不喜的朋友可以退出了。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的高中同学,一对沪漂小夫妻。
俩人都是县城普通家庭出身,男的靠苦读+高考,卷上了国内top1大学的物理专业,后来又去了亚洲top1的大学读研。
女的也是港中文的硕士。
可以说,他俩已经算得上满级小镇做题家了。
但是昨天,上海解封的第一天,
我旁边的别墅区砰砰砰放着礼花庆祝时,他俩的一个电话,将我从解封的欢乐中一下拉回了现实。
年初两人在巴某兔平台租了一间公寓,但入住后不久,却发现房东偷偷改了房屋结构,导致下水气味上涌。不仅房屋臭得没法住人,甚至两人还出现了过敏、皮疹的症状。
于是,两人赶紧又在平台上找了一间公寓,就在准备搬迁的那几天,疫情不期而至。
老规矩,押一付三,钱已经给了,但疫情之下,两人只能拿着一纸合同,隔着小区门,望房兴叹。
幸运的是,他们在本小区找到了另一间出租的公寓,虽然又搭进去一份不菲的房租,但两人好歹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我那个体重只有90斤的女性朋友,说起这段时,透着一丝自豪:“我俩搬家特别利索。因为我们老搬,家里的东西都很精简。”
真,熟练得让人心疼。
不过真正让他俩破防的,不是颠簸的搬家经历,而是好不容易解封后,去到那个交了三个月房租,却还没居住过的公寓时,却发现中介已经带着另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来看房了。
他们说,也能理解,因为他们拖欠了五天的房租,房子和押金就都合法地回到了房东手上。
但是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在大城市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么难。
其实,不只是他们,
我了解到在上海,租房合同几乎都是一年起签,中间即使因为疫情退租,也仍算违约。
我朋友夫妻收入尚可,但对于很多底层打工人来说,本想着靠打工赚钱支付房租,却因为疫情无法出门工作,或者被迫返乡的,上海押一付三的租金真的是一笔巨款。
而合同真正能束缚的往往也只是乙方,因为对他们来说,一方面赔付一份押金就够心疼的了,另一方面搬家真的非常折腾身心。
但对于房东来说,只要出现了出价更高的租客,便能随时违约,毕竟违约金对甲方来说,真的只是毛毛雨。
在这个卖方市场,我的好多朋友都曾被无情“驱逐”过,限时你三天、两天、一天内必须搬出,不管你有没有找到房,东西要收拾多久。
他们说,自从有次被房东勒令两天内搬出去后,就学聪明了,家里甚至连吃饭的盘子都没有,跑路贼麻溜。
我问他们,要不在郊区买个小点的房吧?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我后悔问这多余的问题,上海买房,没有户口,普通家庭,谈何容易。
两人说,看了积分排名了,两人现在80多分,不少大佬都快100分了,还要再努力、再等待。
我又问,要不住人才公寓吧?
他们苦笑道:“轮不到我们。”
我惊了,如果亚洲top1大学的理工科硕士,都住不进人才公寓,那谁才算是人才呢?
朋友说,上海不缺人才,缺的是房子。
“我做团购团长,小区里认识了不少朋友,我们都不敢提自己的学历,人家会觉得,怎么你一个天之骄子沦落到吃不饱、住不好的地步了,给学校丢人啊......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我在实体制造业做科研,一年就三十万,我清北的又怎么样,麻省理工留学回来的同事甚至还没我拿的高......
我们又能抱怨什么,其实我们也是要被优化的人口吧。”
所谓“优化人口”,算是“北上广深”的专属词汇了。
近几年这几个超一线城市都曾提出过“优化人口结构”的策略,所谓治疗“城市病”,所谓“引进人才”。
“城市病”是什么病?是城中村,是大龄农民工,还是变态的房价?
引进的是什么“人才”?是靠苦读上清北的小镇做题王,还是家里有财力送出去留学镀金,且能支持买房的二代?
我的这两位看似是“人才”的朋友,其实已经被深圳“优化”过一次了。
两人起初怀抱着对新兴产业的美好憧憬,选择在深圳打拼。
但深圳将近十万的房价,很快让他们彻底死心,便转移战场,来到四五万的上海郊区,没想到,却再一次面对“优化”的命运。
中国有十四亿人,有优质的人口,就有“低劣”的人口。
在这里,没有印度的种姓制度,没有美国的种族歧视,有的只是“我身份证310打头的”。
一等人,出生便是“310”、“110”,自带户口,自带千万房产,自带求职、考编优势。
二等人,从小是小镇做题王,长大了就化身职场卷王 ,靠青春和生命,换得一个买房、生育、社保的凭证,换得一间小小的盒子,锁住自己的人生。
三等人,是被房价排斥在外的,不可进入者。他们从事的只能是城市里最底层、最肮脏、最辛苦,本地人不愿意干的工作,建筑工、扫大街、外卖小哥......
等到他们干不动,再将他们彻底优化出去,美名其曰,中老年人不宜从事重体力劳动。
其实,写这么多,我也想不通造成他们困境的根本原因,
但我知道,这个社会病了。
那些我们曾经痛恨的,牺牲了无数革命先烈才推翻的,吃人的封建地主制度,似乎卷土重来了,只不过换了一层外衣:
曾经的土地,变成了房子;
曾经的地主,变成了房东、二房东、地产商、...
曾经的无地农民,变成了租房的年轻人,农民的锄头,变成了计算机;
曾经的旱灾洪涝,变成了疫情和行业暴雷。
不变的是:
地主能随意提高租金,而劳动者晚缴、少缴一点便流落街头;
不变的是,劳动者终其一生,都被绑在存钱买地、买房这件事上;
不变的是,劳动者辛辛苦苦一整年,却要上交大把钱财给不劳动者。
我承认,高房价很合理,食利者的获利很合理。
就像千百年来,一般的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