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名记者唐山采访遭遇阻挠所引发的波澜让人始料未及。
熙熙攘攘中,湖北民族大学教授柳倩月的一则评论几将媒体圈的愤怒推到了极点。
柳倩月教授不是新闻专业的教授。资料显示,其主讲课程为文学概论、文学批评、民间文学、神话学、文化人类学名著导读、文学人类学导论、非物质文化遗产概论等。
绝大多数媒体人愤怒的是,记者的职能本身代表着公众的知情权,当正常采访遭遇阻挠与刁难后,身为文学与传媒学院的教授不但不声援反而让媒体人去反思。
中央多次强调,各级政府要正确认识并高度重视舆论监督工作,减少舆论监督工作的阻碍。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多次研究有关问题,作出重要部署。
2016年2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主持召开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他强调,党的新闻舆论工作是党的一项重要工作,是治国理政、定国安邦的大事,要适应国内外形势发展,从党的工作全局出发把握定位,坚持党的领导,坚持正确政治方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工作导向,尊重新闻传播规律,创新方法手段,切实提高党的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
习近平总书记还在座谈会上指出:
舆论监督和正面宣传是统一的。新闻媒体要直面工作中存在的问题,直面社会丑恶现象,激浊扬清、针砭时弊,同时发表批评性报道要事实准确、分析客观。随着形势发展,党的新闻舆论工作必须创新理念、内容、体裁、形式、方法、手段、业态、体制、机制,增强针对性和实效性。要适应分众化、差异化传播趋势,加快构建舆论引导新格局。要推动融合发展,主动借助新媒体传播优势。要抓住时机、把握节奏、讲究策略,从时度效着力,体现时度效要求。
实际上,习近平总书记一直都非常支持舆论监督。2019年11月9日,新华社刊发《情到深处——习近平同志与新闻舆论工作》一文中写道:
舆论监督工作在习近平同志的心中分量很重。对实际工作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和不足,习近平同志从不回避。在宁德,他大力支持媒体曝光干部非法占地建房问题;在福建,习近平同志给东南卫视“记者行动”题词“做好舆论监督,反映百姓心声”;在浙江,习近平同志要求各级党委和政府同媒体积极沟通,“闻过则喜”;在上海,习近平同志要求市委和市政府全力支持舆论监督,善于集中大家意见,改进上海工作。
习近平总书记的这些阐述,可以说是新闻舆论监督的纲领。
那么,对于柳倩月教授这番言论为何会惹怒新闻界,业内资深媒体人又是怎么看的?
中国新闻周刊高级记者周群峰:
看到柳教授的观点,我想到了郭德纲说过的一段话:“我和火箭专家说,你那火箭不行,燃料不好。我认为得烧柴,最好是烧煤,煤还得精选煤,水洗煤不行。如果那科学家拿正眼看我一眼,那他就输了。”
敢于公开对一些热点事件发表言论的行为是值得鼓励的,但不能说一些过于外行的话,对自己几乎完全不熟悉的领域指手画脚难免会暴露自己的无知。
从柳教授的简介看,她主讲文学概论、文学批评等课程,其承担的一些研究项目,专著或参编作品也都都没有跳出其专业范畴。所谓术业有专攻,柳教授有她擅长的领域,如果她真的关注一些新闻事件和新闻从业者,建议她抽时间学习一下新闻学常识,阅读一下《新闻记者证管理办法》等相关规定,多跟一些媒体人交流沟通下,然后再考虑下“跨省区采访需要向当地报备”等言论是否过于浅薄和违背常理。
资深调查记者、三届中国新闻奖获得者肖波:
就贵州广播电视台记者在唐山采访打人事件遭遇粗暴对待,身为文学传媒学者的柳倩月所发表的观点,令人惊愕和不解。
按照柳的说法,贵州记者到河北唐山进行采访、开展异地监督,属于违规行为,至少不符合职业规范。而法律没有明文规定记者不能异地采访报道,进行舆论监督,更没有授权地方官员可以限制记者异地采访监督。相比属地监督,记者异地采访报道,往往利于事件过程和真相更加全面、细致、真实地呈现,朝着公平正义的方向演进,最终通向一个符合民众期待的结局。
柳教授强调“在任何情况下”,记者开展异地采访监督,都需要向当地主管部门报备。界定得如此绝对,显然是说话没过脑子,缺乏学者最起码的严谨。本人从事舆论监督报道多年,无数次遇到各地有关部门提出的种种不合理要求,包括“报备”、“同意”等等。我的回答只有一个:这些要求只对你管辖下的记者有效,对我而言没用。我坚信自己的采访行为是合法的,不论何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都不能加以阻挠。
应该反思的不是去唐山采访的贵州记者,而是柳教授。
一是反思自己在专业逻辑、专业常识上的混乱和欠缺。新闻事件可以分本地异地,舆论监督何来本地异地之分?如果说舆论监督有本地异地之分,那么公众的知情是否也应该有所区分,本地的新闻外地人没有知情权呢?
二是反思学术立场的独立性。真正学术的立场, 符合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非学术的立场, 如刻意“迎合”、 “揣摩”一些地方机关和官员的意图,利用专业身份和专业影响力为其错误的观点和做法聒噪,必然违背国家和人民的根本利益。
以上两个问题真正想清楚了,柳教授才有资格教书育人,否则只会践踏专业精神和误人子弟。
资深媒体人、原民主与法制时报编委邓益辉:
柳倩月教授的观点,属于个人经验的认知表达,她虽然不是新闻学的教授,却刷新了很多人对某些教授的认知下限的认识。尤其在新闻业界人士看来,她的言论荒谬绝伦,是对新闻行业和记者职业的严重亵渎。其遭遇新闻界猛烈“炮火”批判,完全在情理之中。
柳教授事件的特殊性在于其发生的背景。“唐山事件”引发的全社会强烈关注,余波难了。唐山事件发酵,反映了人民群众对法治公平正义的追求,是人们对个体生存安全感的忧虑。如今,网络上各种信息交错,事实不明时,还能有几个记者愿意去往唐山实地进行采访报道,弥足珍贵,恰恰代表了大众对事实真相的渴求。
遗憾的是,唐山不仅没有珍惜这次正本清源的采访机会,反而又一次刺痛了社会神经。有记者到了唐山后,因地方防疫政策,连火车站都出不了,更遑论正常开展采访工作,甚至还有记者称被迫“下跪”遭受盘查。一时间,媒体界群情激愤。此时,柳教授的不当发言,正好成全了业界怒火的倾泻。事实上,说是“柳教授惹怒新闻界”,倒不如说,对柳教授的批判,是众多新闻人对当下新闻舆论环境的愤懑,又一次的集体大吐槽。
原《凤凰周刊》编委、记者部主任邓飞:
贵州电视台张巍瀚记者采访唐山烧烤店,被警察带到派出所,按头,让张跪下,双手反扣,让我特别痛心。我也有采访被阻遭遇,但从无如此粗暴对待。更让我震惊的是,湖北民族大学教授柳倩月指责张记者要反思自己存在问题,并质疑张记者基本的职业规范感在哪里。
在柳看来,1、央视台记者还没有现身,你一个地方台记者就去搞暗访,2、记者要有社会责任,而跨省区采访你应该向当地主管部门主动报备,共同构成张记者缺乏职业规范感,需要反思。
我认为柳教授没有基本的常识,也完全不了解媒体,更无比崇拜权力,譬如认为央视台不现身,地方台就不能来。我百度发现她确实并非新闻学专业教授,其主讲内容多为文学,这次发言是典型的外行胡乱评论,被批无知愚蠢,同时也暴露了像她这样的体制内人士习惯性傲慢,权力至上,没有法治意识,并轻视新闻监督,进而引发汹涌批评。
资深媒体人张有义:
记者证,不仅赋予一个记者采访和批评的权利,也赋予记者社会责任,在任何情况下,跨省区采访,都没必要主动向目的地主管部门报备,尤其是采访涉及地方形象的重大案件方面的信息时。
记者也是分行业或专业领域的,以保证记者的采访更具专业性,但专业性并不意味着记者不可以采写专业之外的选题。记者证并不是万能的通行证,却是记者行使《宪法》所赋予权利的法定证件。
在央视记者都还没现身的特殊状况下,某地方台记者,您去敏感区域搞暗访,被扣查,难道您只感觉得到受到委屈,而不反思一下央视记者为什么不去吗?作为一名新闻专业的教授,虽然我不懂新闻,但你们基本的职业规范感,让我感到面红耳赤,我在这一晚上狠狠抽了自己250个耳光。
《中国经营报》编委郝成:
人们对媒体的采访、报道表现,予以点评,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湖北民族大学的柳倩月教授,竟然能以绝对销魂的姿势、异常荒诞的观点,引发舆论广泛斥责,甚至被骂“跨界屁精”,实属罕见。可见,不少人对媒体缺乏基本了解。
地方级媒体跨省采访、中央级媒体跨国采访,新闻报道要“把地球管起来”是由媒体的社会分工决定了的,因此,凡文明国家,均积极支持跨省、跨国采访,柳倩月教授所谓跨省采访要备案的说法,纯属抹黑和高级黑,毫无法规、政策依据。
此外,该教授所谓要等央视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我们常说“媒体有大小,记者无大小”,指的是媒体的影响力有差异,但记者的采访权是无差异的。不同媒体的竞争性报道,才能更加全面、客观呈现真相,只有一个声音、一个媒体,那是荒蛮、落后时代的标志。
这些说法,出现在记者跨省采访被粗暴对待之后,出自教授之口,太过荒唐。希望教授多学习法规、政策,不要动辄做网红式的怪异言论。
资深媒体人,前南方周末高级记者褚朝新:
这些话,暴露出柳教授完全不了解媒体,也完全不懂新闻学的基本常识。
媒体记者出门采访尤其是异地采访的流程和规范,大家自去看相关的规定,当然,有些地方为了限制媒体采访,手段各异,花样频出,但很多伎俩拿不上台面,他们一般“只做不说”,一旦被公之于众,都会引起社会普遍的谴责。几年前,有某地宣传干部写谈对付媒体记者的经验文章在其所在的系统内传播,流传到网络后就遭到了舆论的谴责。
要求外地记者到采访地的主管部门报备这类的土政策,在有些地方是真实存在的。柳教授这样的教授,不懂媒体,也不会写新闻,但多半是跟有些主管部门的官员很熟,所以她知道有些地方确有这样的规定。但她不清楚的是,很多地方的土政策不能堂而皇之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