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志夫：“人民给他记大功” 为何得不到提拔使用？

　　《人民给他记大功》报道

　　这次回湘潭一个很大的收获，就是再次见到了老朋友沈运球。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在湘潭人民的心目中是一位功臣级人物。

　　我们认识并建立深厚友谊主要基于两件大事：

　　一是1992年，经国务院批准，湘潭县县城由湘潭市区迁往湘潭县易俗河镇，时任湘潭县人武部部长的沈运球被任命为县城建设指挥部副指挥长，他和县里的领导到广州寻求湘潭籍人士的支持，我当时作为在广州工作湘潭籍人士联谊会的“秘书长”，做过一些接待工作。

　　二是1997年，沈运球作为彭德怀诞辰100周年纪念活动筹委会副主任，与市县领导一起到广州寻求广州军区和湘潭老乡的支持。因为彭德怀是唯一没有子嗣的共和国元帅，百周年纪念工程资金面临严重困难，湘潭市、县党政军领导四处游说，多方筹款。我当时陪同沈运球和陈小毛同志挨家挨户送请柬，然后在东山宾馆召开湘潭老乡捐款大会，大家慷慨解囊，现在彭德怀纪念园铜像广场的彭德怀元帅铜像就是那次由广州军区捐赠的。据我所知，沈运球筹款的足迹遍布全国8省20个地市，筹款达900多万元，后来被评为纪念彭德怀诞辰百周年活动筹备工作“有特殊贡献的个人”。

　　要说对沈运球同志有比较深入的了解，还是1997年9月，我参加广州军区第三批工作组到湘潭军分区蹲点一个月，我们工作组的全体成员都为他的很多事迹所感动。

　　比如服从意识，他说“党叫干啥就干好啥”。他被任命为新县城建设指挥部副指挥长，负责难度最大的征地、拆迁和土建工程。而当时，他的爱人患乳腺癌刚刚做完大手术，正在做化疗，迫切需要照顾，但是他毫不犹豫地服从组织安排。征地2000余亩，拆迁238户，他不怕坐冷板凳、不怕遭白眼、不怕挨骂，“钉子户”也为他所折服。在县委县政府的统一领导下，他组织10万民兵建设新县城大会战，用军事化管理组织施工，将会战民兵编为师、团、营、连、排，各建制单位开展施工竞赛，每日进行检查讲评，大大调动了积极性，提高了工效。100天内推平11座山头、修建13个涵洞、挖填450多万立方米土方、完成6条80至100米宽的主街道土建工程，提前30天完成任务，节约经费1000余万元。因此被湘潭县委县政府授予“新县城建设功臣”称号，被湘潭市人民政府记大功一次。

　　比如廉洁自律，他说“权力是人民给的，只能用来为人民服务”。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他都在县征兵办设立举报电话，张榜公布体检合格者和定兵名单，坚决防止和纠正不正之风，他的原则是：不合格的，坚决不能批准入伍！在人武部新营院建设、老营院出售、车辆购置等重大问题上，他始终坚持集体决策，照章办事，使搞不正之风的人无空子可钻。1996年4月，他父亲去世，他在料理后事中使用了部里小车3天，事后主动按规定缴纳使用费1000元。他在担任新县城建设副指挥长期间，掌握1亿多元资金流向的第一关，主管工程验收和工程结算工作，在工地20个月，拒收礼金、礼品30多次，价值10万多元，没有给任何亲朋好友关照过一项工程。其实当时他很缺钱，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负担很重，特别是给妻子治病背负了大笔债务，家里一台14寸的电视机用了10年也不敢换新，自己在工地日夜奔忙累得又黑又瘦亟需滋补身体……但他矢志不移，廉心不改，哪怕别人给患病妻子送的慰问金和贵重礼品，他妻子也一一退还，并记载详情。湘潭县纪委书记看到他的退礼账本后感叹地说：“沈运球和他爱人记下的不是单纯的退礼账，而是一位共产党员为政清廉、磊落人生的真实记录。”值得一提的是，同是县城建设指挥部副指挥长，有3位经不起诱惑，因任职期间的经济问题锒铛入狱。

　　再比如群众观念，他说“当领导的心中要时刻装着群众”。1991年他到贫困乡分水乡办点，在300多个日日夜夜里，带领群众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实现了村村通公路，户户通电，消灭了企业空白村；1994年6月，湘潭遭遇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他兼任县防洪指挥部副指挥长，带领一支70人的民兵突击队奔赴最危险的争光堤、九华堤抢险，他不顾低血压、胃病复发，紧急调运大批木材、砂石、麻袋等抢险物资，组织民兵和群众连续奋战6昼夜，保住了大堤，使10多万亩农田和1万多群众的生命财产免受损失；1996年，人武部变更体制，有15名干部职工移交地方，安置压力大，他亲自协调，都得到妥善安置；对乡镇和企业的专职武装干部，他逢年过节都要组织分片走访慰问，帮助解决实际困难……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文化影响一方人，我们得知，沈运球与开国元帅彭德怀是正宗的湘潭乌石老乡，彭德怀身上的很多优秀品格在他身上也可以找到。彭德怀虽身居高位，却以“人民公仆”自勉，“不要当干部老爷，要当群众的勤务员”，“吃人民的饭，就要为人民做事”，始终把群众利益放在第一位，与人民群众心连心……沈运球也是事事处处表现出一个共产党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崇高风范。

　　后来，我们工作组回去向军区常委汇报时，专题汇报了沈运球的先进事迹，时任广州军区政委史玉孝上将明确表态：这样的优秀干部必须提拔使用！工作组还写了一篇长篇报道在《战士报》头版头条通栏标题发表——“人民为他记大功”，他获得湘潭军分区、湖南省军区、广州军区授予的诸多荣誉，包括被广州军区评为“学雷锋先进个人”、“优秀人武干部”等。

　　1996年被评为广州军区学雷锋先进个人

　　1997年被广州军区评为优秀人武干部

　　当时听说沈运球马上就要被提拔使用了，可谓众望所归。可是后来又听说事情泡汤了。这样优秀的干部居然没有被提起来，我一直琢磨不透。

　　这一次见面，我做了进一步了解，原来纯属他“个人的原因”——不为五斗米折腰。人家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让他到省军区某某主官领导家去一趟，甚至把具体内容都交了底，而且告诉他，将来可以成倍收回来，可是他就是“脑瓜子不开窍”。后来转业安置也是这样，鉴于他的能力水平和工作业绩，县委书记举荐他担任县长和县委副书记等重要职位，为下一步提拔使用奠定基础，可是他领会不透领导的“意图”，结果只给了他一个老干局长的位置“先干着再说”。看上去是“按平级安置”，实则是坐了冷板凳，这一干就到头了。

　　真不愧是彭德怀同一个乌石寨出来的，那种刚正不阿，那种光明磊落，可歌可泣，荡气回肠！

　　而且，沈运球在老干局长这个两头受气的位置上也干得很出色，几年下来，不仅把建宾馆等欠下的历史债务还清，还把18年未安置一人积累的8名干部子女全部安排就业，硬是把一个“烂摊子”打造成湖南省的“老干部先进单位”。

　　沈运球（右）与作者（老坛酸菜摄）

　　按理，文章写到这里应当就此搁笔。但是偏偏碰上我这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很想深究一下“人民给他记大功”为何硬是没有得到提拔使用的深层次原因。

　　本人写过多篇关于“为人民服务”的文章，试图探究为人民服务不落实的原因及其解决办法。为什么为人民服务总是挂在嘴上、写在墙上，却很难落到实处呢？本人认为，关键是为人民服务的服务者与被服务者之间没有扯上关系。我们的党员干部有没有为人民服务，服务得怎样，与他们的根本利益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也是我们的干部任用制度一贯存在的缺陷，也是滋生腐败的根本原因所在。因为权力只臣服于权力授予者，我们的干部任用是采取从上至下的考察任命，所以你只需对上负责，只要把上面的某个领导搞掂，就可以升官发财，与底下平头百姓满不满意没有关系。所以，像沈运球这样的好干部，尽管“人民给他记大功”，也得不到重用。

　　如何改变这种现状呢？本人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为人民服务的服务者与被服务者的根本利益挂起钩来。本人2019年1月7日发表了一篇题为《上下结合的选人用人机制构想》的文章（人民网原创首发），设想建立一种“上下结合的选人用人机制”：在保持现行的自上而下考察任命制度不变的前提下，增加一项自下而上的考核评议制度，即实行“为人民服务人民考核制度”，把考核结果与领导干部的政绩好坏、职级升降和进退去留直接挂钩，人民满意度高的升迁，一般的留用，差的降撤职。也就是在一定程度上让人民掌握权力的命运，倒逼权力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本人认为，实行“人民考核制度”至少有三大理由：

　　第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党长期坚持的根本宗旨，是我党的初心使命，不是可为可不为的，而是必须坚决抓落实。

　　第二，《宪法》赋予公民当家做主、对国家事务的管理和对国家管理者的监督权利，必须坚决抓落实。

　　第三，习近平总书记关于“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干部好不好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老百姓说了算”的重要指示非常英明正确，必须坚决抓落实。

　　如果这一制度得以落实，党员干部为人民服务的积极性就会充分调动起来，跑官买官现象就会逐渐消失，久治不愈的腐败问题就会从根源上得到铲除，党风廉政建设自然就会根本好转，像沈运球这样德才兼备、真心为民的好干部也就可以得到重用了。

　　【作者：肖志夫 昆仑策研究院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