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公司非法欠薪行为”？反讽横幅太无奈

　　今年很特殊，一直到年底了，也没什么欢度春节的气氛，大家的关注点都还在疫情上。我也听到身边很多人在说老家的情况，很多老人没能挺过这个寒冬。最近骑车上班，路上也碰到过好几家穿着孝服忙碌的人。

　　这样的悲剧谁也不想看到，谁也不愿看到，可惜这就是现实。这样的悲痛之余，又看到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河南洛阳汝阳县一公司办公楼上，出现“严厉打击恶意讨薪 维护公司非法欠薪行为”的奇葩横幅。

　　“恶意讨薪”，我还以为这个冬天已经听不到这个词语了，没想到，看不到不代表没发生。只是铺天盖地的疫情新闻将欠薪讨薪的事情暂时遮蔽起来了而已。

　　后来媒体报道，这个横幅是被欠薪的务工人员挂的，挂横幅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些冲突，目前已经在走相关的支付程序。

　　要我说，这条横幅挂得好！要是不挂这条横幅，天知道这些劳动者的工资什么时候才能结清。

　　“严厉打击恶意讨薪 维护公司非法欠薪行为”这样的横幅，虽然不是公司的“宣言”，但这句话里的意思大家都能看得懂，这是讨薪者说的反话。这也不是什么黑色幽默，这就是赤裸裸的魔幻现实。

　　我记得上一次看到“恶意讨薪”这四个字还是2021年春节的时候，那时候已经马上要除夕了，快要放假的时候，看到一名包工头爬上50米高的塔吊索要工程款。最终通报是“恶意讨薪”，行拘10天，他没有办法在那个春节和家人团聚了。

　　也是那一年，“严厉打击恶意讨薪”这样的横幅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直到今年，社交软件上还在流传类似的横幅。这样刺眼的四个字真实地存在了许多年……

　　农民工背井离乡来到城市，靠出卖苦力给人干活儿，得到一点出卖劳动力后勉强可以糊口的报酬，这难道不是坚持自由买卖的现代经济社会坚持的原则吗？这难道不是中国老百姓眼里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就算是万恶的旧社会里，长工给地主家里干活，地主也不敢说不付工钱吧？

　　更何况，劳动法明文规定，劳动者有获取报酬的权利。

　　回到法律这个问题上，既然说要合法讨薪，不能违法。那么请问，谁来和这些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农民工普法？他们知道什么是合法什么是违法吗？谁来为这些农民工提供法律援助？在被欠薪的时候，他们知道要找谁来主持公道吗？

　　真实的情况实际上是——通过合法讨薪，很多时候没有办法顺利拿到欠薪。比如上fang，劳动者本来是想通过合法途径维护自己权益，却依然非常有可能被扣上“非访”的帽子。

　　前不久，山东省德州市临邑县公安局发布警情通报：2022年12月19日，临邑县公安局依法行政拘留5名寻衅滋事违法行为人。通报称，2022年9月份以来，廖某等五人拒不通过正常途径索要工程款，到省、市有关部门非访，以访施压、滋事扰序，扰乱了正常的信访秩序和社会管理秩序。

　　这件事引起大家的不满之后，官方改口称通报不妥。呵呵。

　　那如果通过劳动仲裁的方式呢？最近我身边也有一个程序员被莫名其妙的离职并欠薪了，之前承诺的几个月给清工资也没有下文，最终只能去申请仲裁。可是，这个办法对普通劳动者来说，还存在着时间过长和举证困难的成本问题。

　　如果当地积极介入劳动纠纷进行调节和仲裁的话还好说，只要有一方不服，进入诉讼环节，起码要半年以上，劳动者还要负责举证。对于普遍劳动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民工来说，收集相关材料不那么容易。更何况，对他们来说，一日不工作便一日不得食，这些成本无疑让他们无法承受。

　　更悲哀的是，一旦劳动者来工作单位讨薪，很可能会因为影响了企业经营，涉嫌破坏生产秩序罪；如果直接冲到老板家中，则可能涉嫌非法侵入住宅罪；如果试图拿公司财物抵扣工资的，则可能涉嫌盗窃罪；如果爬塔吊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还是可能会遭遇“恶意讨薪”被刑拘。

　　本来应该保护劳动者的法律没能让劳动者十分便利的用来保护自己，却在劳动者讨薪路上埋下了这么多的坑。

　　法律上说，以爬塔吊、跳楼、封门、堵路等行为进行威胁，是违法的。因为这些行为，妨碍了其他人的正常工作和生活，是一种破坏社会正常秩序的违法行为。那我想问，那些欠薪的人有没有妨碍一年到头没拿到工资的农民工的生活？

　　没有工资，农民工的父母如何看病，子女如何上学？这是不是也是破坏社会正常秩序的违法行为？

　　最近几年，没多少人敢说自己过得很好，各种因素的影响下，我们的日子的确越来越不好过。但恰恰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万万不能再对不起这些辛勤工作的农民工，这是一个国家最基本的良心。

　　【文/青年赵文凌，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公众号“青年思考”，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