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坟头蹦迪、伤口撒盐，真的好吗？

　　这两天忽然在社交媒体的评论区刷到一个新梗“我在打灰挺好的”，看得笔者一头雾水。网上搜了一下才知道，这是某大媒体前几天新鲜炮制的一篇热门文章的标题。

　　大媒体嘲笑“脱不掉的长衫”的事消停没多久，现在又出来整活儿了。

　　有了上次媒体小编与网友在评论区激烈对线的教训，这一次的评论区倒是呈现着一派幸福、祥和的气氛，虽然10w+的文章只有寥寥几条评论。

　　不过，这次行文的套路依旧差不多：先是讲“土木专业工作不难找”、“待遇不错”、“工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最后得出一句鸡汤式的说教：“毕竟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苦与累，排斥工作并不能解决问题，还是要摆正自己的定位。”

　　知乎关于这篇文章的相关问题下刷到了一则“搞笑”回答：

　　然而，笔者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答主的一段玩笑却是发生在笔者一位朋友身上的真事。

　　这位朋友初中的时候跟班上的女同学恋爱，二人双双没考上高中，十捌玖岁的年纪就有了小孩，小孩两三岁了才去补了结婚证。成家后的日子非常贫苦，这位朋友又跟社会上的人混到一起，整日游手好闲，他妻子一个人要赚钱养一大家子，家庭矛盾不断升级。

　　忽然有一天，这位朋友幡然醒悟了，决心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听人说去非洲“打灰”工资很高，他便跟着去了，工资的确比国内“打灰”高很多。

　　因为往返的路费要花不少钱，他这一去就是三年，中间一直往家里汇钱，自己在国外省吃俭用。后来他休假回家偶然得知，妻子已经跟两三个男人有染；再后来，两人就和平分手了；去年，他的前妻跟其中的一个男人结婚了……

　　当然，这样的事情有着很大的偶然性，并不会普遍发生。

　　但答主“笑话”里的欠薪问题，却并不那么偶然。这是前不久发生在笔者认识的一位青年身上的事。

　　这位青年也是土木专业的，本科毕业后去了一家国企。听起来还不错，实际上却是跟一家不知名的劳务公司签订的合同，虽然他是因为那家国企“校招”进去的。

　　这位青年刚进去就被派到了西南的高原上修路，工作辛苦、生存环境恶劣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真正糟糕的是，自己干了大半年，工资却一直被拖欠着，同样被拖欠的还有很多农民工友。屡屡讨要薪水无果后，他决定带着工友们一起斗争。最后大家的工资是要到了，他却被当作“刺头”开除了……

　　好吧，即便“打灰”人遭遇的用工制度不规范、欠薪等问题也不够普遍，不“值得”大媒体关注。那么，大媒体与“打灰”人交个朋友，倾听一下“打灰”人吐露自己工作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总该可以吧？起码“打灰”人会觉得“你是能够跟我共情的”。

　　如果大媒体的小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这类话题，学一下自媒体总可以吧？

　　2021年，毕业后新入行的土木人大猛子忽然在B站爆火了。爆火的原因一方面是他的幽默、健谈，如那句被传为经典的“有人出生在罗马，有人生来就是牛马”；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以一个普通“打灰”人的身份用视频记录、分享了自己真实而粗糙的日常工作、生活。

　　大猛子在B站已经“火”起来的时候，某日报的B站账号却力推了另一名“高端、大气、上档次”，曾与苹果CEO库克视频连线的来自北邮电的up主——何同学。何同学的确很优秀，这谁都不否认，但网友们显然不买某日报的账，最高赞的评论这样写道：“人日让我们看到了何同学，我们在大猛子身上看到了自己。”

　　无论是按土木专业的毕业生代表算，还是按“脱下长衫的孔乙己”算，大猛子都堪称是现象级的代表人物了。“现象级”出现了快两年，自称青年的大媒体都没去报道、采访一下人家，演一下“自己人”都不会，哪怕只是象征性的转载。况且，大猛子又不是什么负面形象，人家一没抱怨社会二没埋怨时代，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太过真实，不宜报道。

　　大媒体不仅不报道大猛子，“打灰挺好”文的开篇竟然隐隐还要把大猛子当作批判对象：

　　“为了博取流量”，故意“展现工地生活脏乱差”？你倒是拍一个干净、整洁、舒适的真实工地给大家看看啊。当年受“评论员”影响的学生也这么骂过大猛子，但当他走上社会实际体验以后就幡然醒悟了：

　　有人戏称大猛子是土木专业劝退大师，事实上大猛子劝退了谁呢，他连自己都没能劝退：在大猛子之前，已经火过一些“打灰”人up主，他们大都“提桶跑路”了，而时至今日大猛子依旧还是那个“不会跑路的大猛子”。

　　真正能把“打灰”人劝退的是什么？笔者上面由那则笑话已经引出了关于其中一部分问题的讨论，而高高在上的人其实是心知肚明的。

　　当网友都在调侃《我在“打灰”挺好的》文中唯一的配图“摆拍”得好的时候，这场高高在上的空洞说教就注定要失败了。

　　当打灰人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在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拖着疲惫的身心，忍受着酷暑或者寒冬打拼的时候，不求你们带上二两小酒来倾听心声；但也别在一旁自问自答式地咋呼“你幸福吗”、“打灰挺好的”，最后还来一句“要摆正自己的定位”——你就是个“打灰”的。

　　这无异于“坟头蹦迪”、“伤口撒盐”！

　　这种行为让笔者想起了三年前那位去自家工地体验生活的富二代网红曹译文，那条最初标题为“累吗？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有钱人的”的视频将她送上了热搜，成功勾起打工人的怒火，最终清空账号跑路。

　　难怪毛主席说，高贵者最愚蠢！

　　【文/子午，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子夜呐喊”公众号，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