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检察长:
我们是从网上读到你对私营企业主犯罪犯法实行的“三不”政策——“可捕可不捕的不捕,可诉可不诉的不诉,可判实刑,可判缓刑的不判实刑”。这种对民营企业主的关怀和宽容,真叫我们羡慕、向往,对比我们劳苦大众所遭受到的“bao政”,我们多么希望能分享一下对资本家的厚爱和关怀。
这些年来,我们的遭遇与你讲的对资本家的三不政策相反,没有犯法也要捕,没有犯罪也要诉,不能定罪也要关,不仅判实刑,还要坐黑牢。
下面讲我们近年来所经历的一个故事,这只是我们维权三十年中的一件事。和我们同样遭遇的人成千上万,这样的故事具有普遍性。
首先介绍我们老俩口,我叫杨明珠,今年71岁,是武汉机床厂的老工人,我的工种是油漆工,因为长期接触有害物,苯中毒,属四级伤残,改革开放后,厂里改制,伤残待遇一直没有落实,上访近三十年,没有得到解决。我老伴张方友,是个退伍军人,他参军后一直守卫在南海边防,连长职务退伍。我们两人一直怀念那个时代,他守卫在南海边,我为祖国建设出力量,每到春节,我总要去湛江看望他,一进军营,战士们就大嚷起来:“连长,你漂亮的娘子来了!”大家把我拥到连部,要连长“请客”,战士们夸耀:“这是我们连队的英雄、美人”。
我们今天却被人踩在脚底下过日子,这是我们近年来的一个故事:
2017年12月6号,我到北京上访,去了卫生部、劳动人事部递了我的诉状,回到旅馆,老板要赶我走,说武汉驻京办给你安排的房间已经结账了。我打电话驻京办,请他们不要赶我走,我身上钱已用光,连买车票吃饭的钱也没有。我们区驻京办的一位负责人冷冰冰地说,你是怎么来的就怎么走。我只好流落街头,向武汉市市长热线打电话,他们要我向北京市求救,这时北京气温已是零下,我却浑身冒冷汗、心慌,我支持不了,就到附近一家医院去求救,医生给我打了针,稍微好了一点,就到府右街派出所求救,他们打电话到武汉驻京办,武汉市武昌区驻京办负责人张X来了,他们雇了一辆私人押送车,连夜把我押回武汉。第二天上午十点,把我押送到我所居住地的黄鹤楼派出所,这时我丈夫张方友也赶到派出所接我回家,郭所长要扣押我,强迫我做笔录,说我在北京扰乱社会秩序,我说:你们在武汉,凭什么说我在北京扰乱社会秩序。我把在北京的遭遇说给他听,他不写进笔录,拿出一张《训诫书》给我看,我说:这《训诫书》是给我的,
为什么在你们手上?他立即夺了过去。我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个《训诫书》,是真是假,值得怀疑,再说,及或是真,我已受‘训诫’了,你们又以同一件事,给我再一次惩罚,在法律上这是违规的”。但郭所长不听,笔录里也不写我的辩护,就要签字,我拒绝签字,但还是强加给我扰乱社会秩序的罪名,进行治安处罚,拘留五天,并立即执行,把我押送到拘留所。
进了拘留所,所长一看公文,就拒绝收容。他给郭所长说:杨明珠差两天就70岁了,按规定,不应监禁。我们测了她的血压超过了二百,我们更不能收监。郭所长硬要他收监,答应过两天再来接我回家。
过了两天郭所长果然来了,拘留所也把我释放了,并当面交给了他。他问我:你怎么回去?我说:我打电话叫我老伴张方友来接我,正当我打电话还未连接上时,郭所长说:你不用打电话了,就坐我们的车回去吧,我就跟着他一起朝他的车走去,到了他的车旁,他对我说,你不要坐我这辆车,后边有一辆车,是你们街道社区的人来接你的,我就转身向后边一辆车走去,还没走几步,那辆车上突然下来两个大汉子,向我扑过来,一个反扭我的双手,一个把一个大布袋往我头上一套,我立即明白,我被绑架了,就大声呼救:救命啊!救命啊!有人绑架……。他们立即从车上拿出一条洗车的抹布,往我口中塞。把我推倒在车子的后排,一边一人把我的头往两腿间往下按,一直按到小腿下,车子飞快的开动了……。
绑架者是谁?他们把我绑架到哪里?以后再表。
我老伴张方友,在我从北京押回后,到派出所来接我,他是个老实人,以为我在派出所待会就会回家,他不等谈完就回家为我做饭,饭做好了,还不见我回来,就到派出所来接我,派出所郭所长给了他一份拘留通知书,他问郭所长,为什么要拘留杨明珠?郭所长安慰他说:这是例行公事,过两天她就会回来的。过了两天,他去拘留所接人,拘留所说:人早就放了。他转头又去找派出所的郭所长,郭所长说:人是放了啊!还是我去接她出来的,要她坐我们的车回去,她不肯,说我自己回去。张方友这老实人信以为真,就问亲戚朋友,杨明珠来过没有?一致回答:没有见到她。又过了几天,杨明珠还是没有音信,亲朋好友就认为派出所长讲的话不真实,相约到派出所要人,郭所长也是十分着急的样子,杨明珠的确是出了拘留所,不要我们接她,要自己回家的,她到哪里去了?我们也着急啊!他与大家商量,你们就报杨明珠失踪,我们立案通报全市侦察寻找,还要我们出具书面申请。收到我们的申请后,派出所立即出具了立案回执的文件。军人张方友接到“回执”真以为杨明珠的确是失踪了,真以为公安派出所出具的文件是真心爱民,帮他寻找杨明珠的下落,他内心感激不尽,但他又坚信杨明珠不会走失,她是老武汉,怎么会失踪呢?每天每天,这老军人总是倚门守候——明珠归来!一直到夜深人静,从冬到春,从春到夏,从夏到秋。
2018年8月26日,杨明珠失踪已经248天,深夜十一点,一个黑影推开张方友家虚掩的大门,张方友正在堂屋里打盹,这黑影走到他的跟前,他认出是老伴杨明珠,他惊叫了一声,你是杨明珠吗?杨朋珠回答道:“是的,我是杨明珠,你摸摸我的手”。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这熟悉温柔的手,他不觉老泪横流:“明珠啊,你真是活着回来了呀!”
二百多天的折磨,杨明珠的身体非常虚弱,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才恢复过来,他们弄明白了,派出所郭所长设计的一些陷阱和骗局,一起到派出所向郭所长讨个说法,到了派出所,郭所长听他们俩口子来了,知道西洋镜会戳穿,就在楼上打电话下来说:你们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讲一讲吧,派出所长接见,楼上楼下,只能电话里谈,这叫“接见”吗?老俩口坚持要他下楼来当面谈,否则就到区局去申诉,郭所长极不情愿的下楼来。
杨明珠:“郭所长,今天来是有些问题,向你澄清一下”。
郭:“你讲吧”。
杨:“去年一月,是你送我去监狱里,是吧?”
郭:“是的,办了正式的法律手续”。
杨:“是你接我出拘留所的,是吗?”
郭:“我亲自去拘留所接你回来”。
杨:“你接我到家了吗?”
郭:(不语)
郭:“你要求自己回家”。
杨:“后来呢?”
郭:(不语)
杨:“你要送我回家,当我要上你的车时,你要我上后面一辆车。说:这是你们街道社区来接你的车”。
郭:“不错!”
杨:“后面车里出来两个大汉,一个反扭我的双臂,一个拿一个大布袋套到我的头上……”
郭:“我没看见”。
杨:“你没看见吗?就在你眼皮底下,我大喊,救命啊!救命啊!你应该听到”。
郭:(不语)
杨:“你说那辆车是我们街道社区来接我的,是吗?
郭:“记不清”。
杨:“这辆车把我绑架到哪里去了?”
郭:“我不知道”。
杨:“是街道、社区出具了‘保证书’才把我放出来,你应该知道绑架我的是什么单位,在什么地方”。
郭:“办这事我知道”。
杨:“那我家属找你要人,你为何说是我杨明珠自己要求她自己回家的呢?”
郭:“她是讲了这句话”。
杨:“你看到我被绑架,为什么对我的亲友说:是我自己离开的呢?
郭:(不语)
杨:“当我家属来派出所要人,你明明知道我被绑走,却要家属办失踪申报呢?”……。
不等我们讲完他恼羞成怒:“你们去告我,我不怕,我的行为合乎警察法,我尽了一个警官的职责”。,说着拂袖而去。
他没耐心听我们讲这个故事最暴虐的一段。
绑架者把我塞进汽车后,车子飞驶着向武汉南的江夏方向前进,到了一个废弃的军工厂——三0三工厂,我被扔进了一个房间,取下头罩,让我跪在地上,随即进来了两个年轻人戴着头盔,登着大皮靴,一身黑衣,提着木棍走到我跟前,绑架者对他两人说:“这家伙很不老实,要好好修理她一下”。两个人就把我从地上提起来,用木棍暴打。开始我还能数木棍打击数目,到了三百下,我就半昏迷了,人也瘫倒了,清醒后我脱下衣服一看,背部、腰部、臀部、大腿两旁全是紫黑一片,尿下的尿也是带红带黑。
一会屋顶上的一个小喇叭响了:“这里是中南六省法制教育基地,你所在的房间是105号,记住你的号码,以后我们呼叫‘105’,你应立即站起来,答应‘到’。这里的纪律是‘绝对服从’,在你床头,有十不准的条款,你违反了,不到五分钟就有人来收拾你,要你从人间蒸发,无影无迹。”
每天我们是按喇叭里传来的军号声,起床、学习、吃饭、睡觉。学习是从房门窗口递进来的文件,都是制止“非访”的规定,学习是跪在床边看,写答卷,有时还要考试,考试不及格就要施刑,我有三次被灌水,两个大汉端着一盆水,两条毛巾,一条毛巾沾满了水,捂着口,一条毛巾沾满水,在鼻孔上拧,灌得你上气不接下气,这时真想死了,还好受一些,我说你们把我搞死了吧!他们冷笑着说:那样太便宜你了,就是要你生不如死。再就是罚站,要你背墙直立,三点一线(后脑、臀部、脚跟)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要你腰酸腿软、头昏眼花,稍一违规,就有人进来拳打脚踢。有次我昏倒了,医生进来量血压二百出头,她对施刑人员说,这老太婆七十多了,受不起刑。以后才好一些。
熬了一些时,把我押到审讯室,一位年近花甲的人坐在一张大桌子后边审问我,他说:“我是中南六省法制教育基地的负责人,这里的权力是***授给了我们的尚方宝剑,你们在哪里也莫想告我们。他说,你70岁了,我们对你是客气的,没给你用重刑,你也受不了。
在这黑牢里煎熬了八个月,中央巡视组到了武汉,张方友向巡视组反映,杨明珠从北京押回武汉,在监狱里过了两天后就释放,释放后就失踪了,可能是巡视组要武汉公安部门去查,就由街道办写了一份《保证书》给黑监狱放我出来。
2018年8月26日黑监狱的领导宣布:根据你的表现,加上街道上送来了《保证书》,你可以‘结业’了。当天傍晚,我头上又一次套上大布袋,把我推进一辆车,到了深夜,我被牵出车子,走了一段满是荒草碎石的路,把我引到一块石头上坐下,对我说:“二十分钟后,你才可以取下头套,不许你讲法制教育基地任何情况,如果你走漏了,回头再来收拾你,那就要你从人间蒸发!”我惊恐地坐在这块石头上,约十多分钟,我要小便了就喊叫:“有人没有,我要小便了”,喊了几声有人的脚步声,他没敢靠近我,问道:“你是人是鬼?”我说:“我是人,是一个老太婆!”他说:“赶紧把头套取下来让我看看”。我取下头套,他用手电筒一照,对我说:“你这个太婆深更半夜的把头一罩,叫人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呀?”我不敢说是谁把我押送来的,看了周围的环境,像是一个工地。我问这老人:“请问这是什么地方?”这老人是在工地守夜的,就说,“这里是武昌解放路啊”。原来离我家黄鹤楼街不远了,我跌跌撞撞的向我家走去,我家就在有名的黄鹤楼山脚下,走进我家大门外,里面还有光亮,这么晚怎么不关呢?张方友,一个人坐在堂屋里,他是每天每天都守在门边,望我回来哩!
我一推开门,他惊了一下,当我走到他的跟前,他还用疑虑的眼光盯着我:“是明珠吗?”我说:“张老头,是我啊!我是杨明珠啊!”我们老俩口一下拥抱在一起,两个人老泪横流在一起,张方友喃喃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我们就老老实实、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吧!人家欺负我们,我们就忍受吧!”
后来我们到派出所又见到了郭所长,我们平和地向他讲述他办的“杨明珠失踪案”的真实故事,他听了,尴尬的一笑说:“这真是一出富有戏剧性的故事呀!”我们也戏虐地说:“这个故事的编剧、导演和主演就是你啊!”他只是淡然一笑,张方友是个老军人,他一直是维护党和国家工作人员的声誉。离开派出所,他不禁轻轻骂了一声:“这些流氓!”
故事的尾声更让人唏嘘:杨明珠思前想后,终于下了决心,向武昌区人民政府申诉她遭受到的暴行,接待她的是副区长,模范公务员,他听了杨明珠的诉说,很激动,他说:“如果你说的事实是真的,这些人都应坐牢!”陪同副区长接见的工作人员拨动着手机,告诉他楼上办公室有人找你。副区长上楼了一会,下来了口气就变了,对杨明珠说:
“你这大年纪了,还闹些么事啊!回家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杨明珠突然想起在黑监狱里的一天,屋顶喇叭打开了:“105,你听着,你要坦白交代你犯的罪行,武昌区驻京办的负责人张X,向我们提供了你犯罪的证言和证据”。我的天!张X人是武昌驻京办的负责人,我今天告到哪里来了,这不是秦香莲告状告到陈世美的衙门里来了吗?
张检察长,我是看到你对资本家的“三不”政策,才联想到我们的遭遇,你说:对资本家的宽容是出于政治上的大局,对一个老军人、老工人的bao行,不是关系到更大、更重的政治大局么?你应该比我们更明白:共产党的阶级基础是什么?
解放军某部前连长张方友
武汉机床厂老工人杨明珠
[丑牛代笔]
2020年元旦
【文/丑牛,本文为作者代笔,系作者给红歌会网的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