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抢粮食药材：农民的流氓无赖，还是无地失地农民的无奈？

　　近日，河南周口的网友在社交平台爆料称，自家承包的土地种植药材，遭到附近的村民哄抢，引发关注（023-11-01来源:海报新闻《河南周口多处中药材在地里遭哄抢？知情人：损失近20万，大多为附近老人所为》）。

　　一

　　视频中，不少村民正提着一个小篮筐，在田间地头挖药材，一名妇女坐在地上大声哭喊，自己辛辛苦苦种的药材都被抢走了。

　　针对此事，11月1日，海报新闻记者电话采访了知情人张女士，据介绍，张女士的大姨在周口市淮阳区冯塘乡承包了500亩土地种植药材白术，眼下到了收成的时节，却遭到了附近的村民哄抢。

　　“这两天收了大约40亩地的药材，雇了20多个人负责看守，30多人挖药材，但被附近村民发现后还是遭到了哄抢。”张女士告诉记者，前来哄抢的村民有4、500人，雇的工人根本看管不过来，嗓子都喊哑了，但根本没人听从劝阻，工人们把一位老大娘的小篮筐夺下来后，老大娘直接坐在地上说有人打她，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报警。

　　“公安民警到达现场后，拿着喇叭呼喊，才把这些哄抢的村民驱赶走。”张女士称，这些哄抢的村民大多上了年纪，根本不惧怕民警，经过清点，自家的药材被抢走了大约2万斤，造成损失近20万元。

　　这位承包人的遭遇确实令人唏嘘感慨，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转瞬成了泡影，眼看到手的收入，却平白无故地遭到了他人的哄抢，天理何在？法律何在?

　　事实上，她损失的还不止这20万元，她还要付土地承包费、前期的基础建设投资，以及水电、农机、农资、农药、人工管理等等费用，损失不可谓不惨重，确实令人同情。

　　而且，她的这些损失还难以追回，更不要说得到补偿了。诚如报道所言，参与的农民不仅是本地的，还人数众多，其中大多数是老年人，其中的一些人经验丰富，敢于撒泼耍赖，让警察都难以处置，虽然总体哄抢数量大，但由于参与人数多，每个农民抢走的药材并不多，虽然他们的行动涉嫌偷盗财物罪、抢夺他人财产罪、非法占有他人财产罪，但认定难、追究难。只能让人痛感他们的流氓无赖。

　　二

　　事实上，不光有哄抢药材，还有哄抢粮食的，以及大豆、花生等油料作物的。同样是河南周口，10月14日一段河南周口禅城县，上海兰桂骐技术发展股份有限公司在租种的400亩玉米进行机械收割时，一些农民到已经收割过的地块拾玉米，公司负责人与乡政府工作人员、民警到现场维持秩序，劝导群众有序离开的视频就在网上流传。

　　事实上，不光河南有，其它省市类似的事件也有报道。事实上，不光今年出现了此种情况，往年各地也有类似的事件发生。此类事件已经不是偶发的、一时一地的孤立事件。

　　但不容忽视的是，近年来此类事件多次发生，呈现上升扩散的势头，参与人数越来越多，破坏性越来越强，而且影响大、负作用强，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

　　此类事件不仅干扰破坏了夏收秋收秩序，形成土地耕种者粮食生产者和拾荒捡粮农民之间的冲突对立，影响粮食生产，还极易诱发助长农村地区的歪风邪气，因此，不能不高度重视。

　　三

　　我国传统农业注重精耕细作，我国农民历来有颗粒归仓的传统。农民惜粮如金，见不得粮食浪费。即使出过的红薯地、萝卜地，也要精心的遛几遍。而且历朝历代，农民都有拾荒的习惯。

　　我小时候在农村，每到收获季节，学校和生产队都要组织我们小学生到地里捡拾收获遗落的麦穗、玉米、大豆什么的，上交队里，队里还记工分，高兴地我们小孩子屁颠屁颠的，干起活来特别起劲。可惜那时候人们干活特别仔细，遗落的粮食并不多，我们一晌也拾不到多少。

　　但近年来，随着农业机械化的快速推进、农民外出打工人数的激增，以及农田的大量流转，再加上我国农业科技水平的不断提高、粮食产量的稳步提高，我国农业精耕细作的传统正在消失，颗粒归仓已经难以做到。

　　前年夏天我和妻子到近郊的农村游玩，广阔农田里，一片一片、密麻麻的麦苗与一垄一垄整齐的玉米苗同时在风中摆动，小麦的遗落状况确实令人心疼。农业机械化的好处是快速高效，但其生产确实粗放，机收庄稼遗落果实的情况确实严重，有劳力的农户，往往前边机收，后边捡拾。没有劳力的，只能任由外人捡拾。所以，有经验的拾荒人，一看见玉米地开始机收，一定会成群结队地赶来。

　　前些时候，我到老家乡下休息，也和妻子到收获过的庄稼地里拾花生、玉米什么的，收获确实不小，看见参加捡拾的人也比较多，我留意了几天，有的地块甚至同时有几十个人在捡拾，有的甚至是市里、县里的居民，虽然以中老年人居多，但其中也不乏年轻人。可见，地里遗落的粮食诱惑力不小。

　　从我几年观察的情况看，绝大多数的拾荒人都是在已经收获过的地里捡拾的，主家没有捡过的、不允许拾的，也不去捡拾。网上流传的10月14日河南周口禅城县农民“哄抢”玉米事件，我认为那不是哄抢，是捡拾，只不过参与的农民太多了，有的越界了，有的太靠近收割机了，所以，该县农村农业局发布的《情况说明》将其定性为“捡拾”，应该是准确的、可信的。

　　但也有极其个别的痞子流氓，前几天，市里一个拾花生的人向妻子介绍经验：你那叫拾？你一年能拾几个？我们拾，每天四点就从市里出发了，五点来钟就到花生地了，我管去地里拔，抱给后边的四五个妇女，她们管摘，我们一天每个人都拾几包呢。他的话惊得妻子目瞪口呆：“他那是拾呢，简直是偷，是抢了。不要脸！”

　　四

　　但不容否认的是，类似于此次周口淮阳区农民哄抢承包户药材的事件、以及组团明抢粮食的事件也确有发生，还不时发生，有的还十分严重。而且不容回避的是，近年来此类事件还呈现增长的态势。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此类事件的一再发生呢？这类事件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呢？未来，这类事件还会发生吗？会向什么方向发展演变呢？坦率地说，网上的视频、媒体的报道，出于义愤，报道多是哄抢的一面，违法的一面，少有具体原因、根本原因的深挖细究，所以许多情况下，我们读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像这次周口淮阳区哄抢药材的事情一样，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们到现在也不得而知。

　　客观地说，网民们对此类事件的发生感觉不可思议，对农民的行为感觉不可理喻。这类通常发生在贫困年代的事情，这类通常发生在灾荒时期的事情，怎么会在今天繁荣时代、富裕时期，文明法治的年代发生呢？又不是缺吃少穿，还没有逃荒要饭的，怎么就发生了呢？

　　实际上，网民们大量有关原因探寻、成因追索中，不乏敏锐者、冷静者。有人指出：2023出现农民疯抢粮食，拆迁的遗留问题来了。

　　也有人认为这与农村老人们的收入来源有关。认为：老年人若有基本的医保，也不至于民风低下、世风日下。

　　这些都是一家之言，或许是其中的原因之一。究竟是否正确，大家可以讨论。

　　但从历史的发展演变看，我国工业化、城市化的发展，房地产开发也曾导致大量拆迁过程中开发方与农民围绕土地产生的重大而激烈的矛盾。近年来，农业科技的发展、机械化的推进，以及土地流转、资本下乡的快速推进，再次导致了失地无地农民的大量增加，人地矛盾、人粮矛盾再次突出。

　　近年来，偷粮、偷菜的现象时有发生，我非常关注这一问题，我认为这些问题与近年来发生的哄抢粮食、药材有一定的必然联系，需要我们联系起来观察考虑。

　　但不管怎么样，此类事件的发生，确实反映了无地失地农民与生活保障的矛盾、无地失地农民与经济收入的矛盾，多数无地农民与少数土地承包者收入差距问题，资本下乡与土地流转管理的问题，农村老年人群、留守人员与农村社会保障制度的矛盾，反映了农民与农业的矛盾，农村有村有人，没有产业没有职业，农民怎么生活，我们大家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五

　　著名的三农问题专家李昌平认为：周口农民抢玉米事件，必将成为影响未来中国农村农业发展道路的大事件！他的话并非危言耸听。那么，如何解决这一问题？如何防止此类事件的发生发展呢？

　　李昌平认为：周口农民哄抢玉米事件，如果真的定性为抢，就不是小事情了，就需要认真解剖麻雀。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一个大是大非的问题：是应该坚持农业基本经营制度？还是废除农业基本经营制度？是坚持农民及集体的农业生产经营主体地位，还是否定农民及集体的农业生产经营主体地位？是践行D“二次飞跃”，还是把分田单干推向资本农业？是制造和扩大农村两级分化，还是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现代农业，或者农业的现代化，究竟是发展资本农业，还是支持集体农业？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问题。

　　六

　　我是河南人，我参观过漯河的南街村，新乡的刘庄，多次到过武陟县的西滑封村，也曾多次到过温县先前类似南街村的马庄村，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或者说经历过一个共同的阶段、有一个共同的发展模式，它们都是在集体农业积累的基础上，发展起村办队办企业，通过工业化的发展积累，反哺农业，建立起了现代化的农业，实现了共同富裕。据说，新乡的刘庄很早就拥有农用飞机。

　　回看历史，前瞻未来。土地制度，人地关系，人粮关系，历来是我国的大事，事关国家发展、国家稳定。

　　新中国建立以来，我国的土地制度经历了分土地、农村集体化、土地承包制、土地流转四个阶段，四种土地模式的实践积累了正反两方面的丰富经验教训，是我们深化农村改革的宝贵财富，我相信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我们一定会寻找到一条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正确道路。为此，我对未来充满信心。

　　但我也时常深深地忧虑，假如农村的改革和发展，导致大量无地失地农民的增加，中国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那将是中国社会无法承受之重。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