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强订学生奶”：当利润至上遇上层层加码

　　近日，学生奶再次引发巨大争议。

　　有网友发视频称，湖南省益阳市梓山湖学校，学生们在喝牛奶时，老师让学生们互相干杯，没订奶的孩子委屈巴巴地趴在桌子上。

　　学校回应称，“我们正在处理这个事情，我们学校有政策，家长自愿订购牛奶的原则。”当地教育局工作人员表示，“这种行为肯定不对，有些小孩看到，心里肯定很不舒服，而且这么有意地针对。”

　　尽管校方和当地教育局都把责任推给了涉事老师，但老师的做法背后明显是当地有关部门“推广学生奶”的KPI要求驱动的结果。毕竟学生奶的订购一般是由校方甚至是当地教育主管部门直接跟经销商对接的，涉事老师根本没法从中牟利。

　　类似的争议事件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些年问题几乎就没中断过，笔者随手搜了一些新闻报道：

　　2010年，湖北省黄梅县学生家长向媒体投诉，被学校强迫订伊利学生奶，每学期195元。学生不订奶，学校不让上课。

　　2013年，河南省西华县多名群众拨打中国之声新闻热线反映，新学期刚开始，孩子就被学校撵回来拿钱，订学生奶。如果不交钱的话，学校就不给孩子发课本，而且不能回学校上课。

　　2015年，电视问政“期末考”曝光新洲区阳逻中心小学强制学生订购牛奶以及指定位置购买辅导教材等问题。

　　2015年，法制晚报曝光处湘西山区的保靖县，这个国家级贫困县的迁陵学校、雅丽中学与供应商商定，要求学生自费花钱购买的牛奶，其中一部分要作为回扣留给校方。

　　2018年，安徽萧县教体局为了打消家长疑虑，强推学生奶，竟然下发荒唐通知，称“因部分学校供应的学生牛奶疑似存在安全隐患，经检测合格后恢复供奶，要求班主任提前一小时试喝”。

　　2019年，河南省扶沟县某小学学生因未订购牛奶，班主任罚站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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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3年，河南正阳县王勿桥村小学一名家长曝光了学校老师在家长群里强行要求征订“学生奶”的事情。老师不仅催促家长尽快完成征订，还在通知中使用了一些威胁的措辞；即便有家长为孩子出具相关的医疗证明，也被迫订购了牛奶。

　　更讽刺的是，“强制订奶风波”发生一年后，君乐宝注销了“强制订奶风波”关联企业——正阳商贸公司。公开信息显示，2023年2月、2024年1月，正阳县市场监管局等两度通报正阳君畅在抽检中存在未按规定公示年报的行为。

　　2021年，宁夏中卫有不少中学家长反映，当地多所中学强制要求学生订奶，并声明是“中卫市统一要求学生必须订的早餐奶，原则上要求全部订”。根据中卫市的相关要求，从2021年春季学期起，在全市学校推广饮用奶计划，学校征订率力争达到80%，2022年力争达到90%；而部分学校和老师向家长学生传递的信息是95%都要订，明显存在“层层加码”的行为。

　　今年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君乐宝乳业集团董事长兼总裁魏立华建议进一步推广国家“学生饮用奶计划”，扩大覆盖面，因为目前我国“学生饮用奶计划”在义务教育阶段在校学生中的普及率不足20%。

　　2011年，羊城晚报报道，“广州市学生奶的普及率只有12%”，学生奶从之前的“热推”变成了“慢慢淡出校园”；2023年，广州增城区直接宣布取消学生奶统一订购。

　　对比上面宁夏中卫80%的摊派指标以及前面笔者搜索的新闻，我们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越是贫困或者边远的地区，学生奶的普及率越高、当地教育部门以及学校的“强制”力度越大。这是这些摊派、强推的高指标维持了学生奶近20%的普及率。

　　“学生奶”是联合国粮农组织发起各国政府积极支持并提倡以期“提高世界儿童的营养健康水平”的项目。1999年，农业部在给李岚清副总理的报告中，提出了实施学生饮用奶计划的建议；2000年，7部委联合发文，正式启动了我国的“学生饮用奶计划”。

　　“学生饮用奶计划”推广了24年，伴随着相当多的争议。

　　除了存在上述的“强制订购”问题，争议比较大的就是学生奶的质次价高的问题。

　　学校统一订购的“学生奶”，定价往往比市场价格高。即便如此学生奶普遍使用的是调制乳，而不是纯牛奶。尽管相关企业一再宣称调制乳不是那种纯勾兑的乳制品，但调制乳的蛋白质含量明显低于纯牛奶。企业解释称学生不爱喝纯牛奶，于是就加上各种风味添加剂，这种解释显然很牵强。

　　学生奶推广20年来，几乎每年都会有质量问题曝出。如：

　　2010年4月，陕西周至县发生学生饮用了蒙牛牌核桃奶后，出现食物中毒症状的问题；

　　2013年，河南被曝出维维学生奶存在质量问题，孩子饮用觉得恶心，从盒子里挤出来像“豆腐渣”；

　　2016年，湖南怀化沅陵县发布“9·6”七甲溪九校食品安全事故，事后调查称系牛奶在运输中包装破损致污染；

　　2019年3月，江苏兴化发生过期学生奶事件；

　　2020年，家长反映广州风行乳业生产的学生奶在保质期内变质，喝起来味道发酸……

　　不仅如此，此前媒体做过跟踪调查，很多地方的学生奶供应商为了拿到低价货源，竟然使用“临期奶”。

　　即便如此，企业也对“学生奶”项目不满，称“学生奶”利润低甚至亏本，在乳企内部，学生奶被定义为公益项目。他们对媒体宣称，“大多数企业学生奶毛利率只有2%到3%，还有一些处于略亏状态”。

　　家长对统一订购的“学生奶”不放心，乳企又大喊不赚钱，于是，此前有政协委员提议取消学生奶，一时间获得了不少家长和老师的点赞。然而，这个提议最终不了了之。

　　“学生奶”所面临的状况，与两年前的“强制接种”是相似的。一边是利润至上的私人企业，一边是层层加码的官僚主义，只留下群众在风中凌乱。

　    【文/子午，红歌会网专栏作者。本文原载于“子夜呐喊”公众号，授权红歌会网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