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发表了《马克思主义“回溯”现象的反思与超越》后,不少读者朋友在留言中表达了对我们的支持与对当代蜕变了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界的声讨,在此马列之声对这些关心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前途的热心朋友们致以诚挚的谢意;自然地,也有一部分读者在事实面前继续选择性失明,鼓捣起“时代主题发生变化”、“重谈阶级的观点没市场”、“学界是保存马克思主义火种的功臣”等论调,企图替堕落的专家团体辩护,群魔乱舞,好不快活。
不论如何,上述论调还披着伪善的包装;然而不争气的是,一个名叫“模型先生”的读者在屡次嘴上跑完火车被本号回复打脸后,只好恼羞成怒,竟宣称只有社会精英才能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而劳动大众、普通人没有这个资格,请看他说的话:“马克思主义哲学表面上属于劳动大众,但真正掌握它的无一不是社会精英。你去大学里看看,最基本的三个规律五个范畴有几个人真正明白?劳动大众真的要是理解马哲,他就不是劳动大众了。”
至此,“学术马克思主义”(或称“精英马克思主义”——我们用这个词代指那些被知识精英-学阀集团所垄断、与工人阶级解放斗争断绝联系了的、在机制和内容上臣服于资本主义知识生产的所谓“文本化、职业化、学院化”了的“马克思主义”)的辩护者们的真实嘴脸,也就在这一刻彻底地暴露无遗了。
他们观点的实质是什么呢?——那就是上层权威崇拜论、劳动大众愚昧论、马克思主义精英垄断论。总而言之,也就是地地道道的反马克思主义论。今天中国的“精英马克思主义”究竟让人们的马克思主义观倒退和堕落到了何种程度,从此可见一斑。
马克思主义从何时开始,竟变成了社会精英和专家教授们的专属玩物了?看来,我们的马克思主义,与“模型先生”所吹捧的那种专属于专家教授们的“马克思主义”不仅不是一种东西,而且毫无共同之处。一个人的马克思主义观如同其他的社会思想观念一样,也受制于特定时代与阶级利益的背景塑造,并因人、因集团、因时代而异。现在,我们需要通过对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此问题的一些基本观点的简要回顾,以指出“模型先生”们的那属于社会精英的马克思主义观的谬误。
与“模型先生”们的“精英马克思主义”不同——由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马克思主义(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下同)从一开始就是以对各个学科领域的职业xx学家的种种时髦理论所进行的反叛作为自己的起点的,以对精英崇拜论的理论和实践颠覆为起点的,在利益上是直接地与精英们相抵触的。
“模型先生”们企图让社会精英们来充当马克思主义的代言人,不仅是不可思议,简直就是疯人呓语。“模型先生”论调的要害在于否认马克思主义同现实革命斗争的血肉联系,并且消解无产阶级的革命主体性。马克思主义的根本特质不是别的,正在于它是工人阶级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与工人阶级争取解放的革命斗争血脉相连——任何试图否定或淡化这种联系的人,都是出于对马克思主义本身的无知。
马克思主义从一开始就是属于劳动者的,而不是精英们的。马克思主义不是“表面上属于劳动大众”,而是在事实上它就是劳动者自己的解放理论。马克思主义不是由社会精英们外在地构建并强加于工人头上的,它的诞生以无产阶级及其抗争作为实际社会背景,并产生于工人阶级的斗争中——尽管它的两位创立者身份之一是知识渊博的学者,但马克思和恩格斯更是战士和革命者:他们是在无产阶级运动中所孕育出来的无产阶级自己的知识分子和理论代表,同今天中国这些幽闭在书斋内的职业哲学家是根本不同的。他们毕生所做全部工作的关切,不是什么“学术成就”或“理论构建”,而是为了参与至推翻现代资产阶级统治的群众的事业中,与千万群众一起自觉地独立地争取无产阶级的解放。他们为工人写作,为工人服务,因此,他们被劳动者视作自己的“导师”和“领袖”。
“模型先生”们痛骂无产阶级“不学无术、缺乏文化,理解不了马克思主义”,然而,马克思主义却从一开始就宣明了自己无产阶级的阶级归属,并以面向群众的现实斗争和社会主义革命作为理论要旨和服务对象。
“模型先生”们看不到:如果劳动群众不理解马克思,那他们又怎么会在 1848 年 3 月克思于布鲁塞尔被捕后高喊着“为马克思老爹报仇”的口号针对当局发动起规模浩大的声讨呢?如果没有马恩对劳动者事业的忠实参与,当 1848 年 11 月马克思因为《新莱茵报》的激进革命观点而被迫站在公诉人面前时,又怎么会有数百人自愿地护送他至法庭并在马克思回来时,以雷鸣般的欢呼表达对他的支持呢?
19 世纪末期整个欧洲大陆的工人政党都纷纷接受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自己行动的纲领,工人们阅读和讨论马恩著作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这个学说在世界一切文明国家里,在西伯利亚矿山的囚徒中,在加利福尼亚的采金工人中,拥有了无数的信徒;而这个学说的创始人、当时受到人们的憎恨和诽谤最多的一个人——卡尔.马克思,临到逝世时,却是新旧两大陆无产阶级的经常被请教的和永远乐于帮助的顾问。”(恩格斯《关于共产主义者同盟的历史》)
因为马克思主义赢得了全世界劳动者的信赖,由它所推动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才深刻地改造了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进而,马克思主义作为一股有力的社会思潮和历史运动这才引起了“有教养的人”们的惶恐和注意,才催生了一批被“模型先生”们所跪舔的教授专家及他们的所谓从学术上来研究马克思的学科,换言之,只是因为劳动大众,专家们的饭碗才得以被创造。
当然,我们并不否认在当下马克思主义同群众二者结合的现状并不甚如意,中国工人阶级在阶级意识的发育和理论觉悟锻造方面、在独立地探讨马克思主义、整合起全国统一的政治力量方面,也依然还有一段长而曲折的路要走——否则,我们也就根本没有必要抨击“学术马克思主义”的堕落及其消极后果了——但是,这种暂时的阶段性的滞后与曲折,由于多种复杂原因所造成的群众中“马克思主义情绪”的相对冷淡,并不成其为“模型先生”们鼓吹“劳动大众不可能真正理解马克思主义”的精英论的理由,更不成其为进一步窒息马克思主义同现实运动联系的借口。
显然,“模型先生”们所信奉的是“存在即合理”的现实辩护的庸俗哲学,高谈“实践”“动态生成”的“模型先生”,现在第一个将实践、辩证、动态的历史考察观点抛到了九霄云外。在我们马克思主义者看来,全部问题的关键在于打破这种“理论的冷淡”,将马克思主义的解释权和话语权从“模型先生”们所迷恋的社会精英手中重新夺回,重构革命理论与劳动大众的阶级解放之间的有机联系,这才可能真正改善现状,燃起社会革命的星火燎原。
“模型先生”的犬儒主义和失败主义论调,绝非解决问题的出路——当然,“模型先生”甚至可能从始至终就不认为这是问题,毕竟,在你们看来,只有社会精英才能真正掌握马克思主义,才有资格自命为权威的代言人。
回顾从 19 世纪到现在,那些真正有修养的、能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名字、对马克思主义的阐释和发展做出了公认的巨大贡献的人们,哪一个是出身“智识阶级”?哪一个是职业的“专家教授”?这批人是革命者,是从社会斗争中成长起来的工人阶级真正的理论和政治的代言人。而不仅仅是某一个封闭在书斋内、受雇于国家教研机构的职业哲学家!专家们连他们的影子都追不上。倒是专家们还得靠前者为他们提供反复写作的材料、靠反复咀嚼这些“研究对象”来赚取自己摘在圈子内的名利和声望。
在掌握马克思主义时表现出无能的人确实有,但究竟是谁呢?在我们看来,理解不了马克思的不是劳动群众,而恰是“模型先生”这样的社会精英、自命“马克思研究”却肆意错解、曲解马克思的专家教授们。例如“物质第一性”、社会历史发展的规律性、认识论的客体性原则、剩余价值理论以及无产阶级专政的必然性等——这些工人从马克思著作中立即就能明白的东西,换做你们,立马就变成无法理解的东西了;但是为了你们的维持面子,也为了端好你们的饭碗,你们当然是需要有东西供咀嚼的,所以那些长篇大论却又浅薄庸俗的研究也就诞生了。“学术的马克思主义”是如何在学术中消解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性和革命性,撕裂其整体性,如何通过“理论研究”的操作修正马克思——今天中国马哲学界以“实践唯物主义”为代表的新型教义体系,每时每刻都在为我们提供这类反面例证。
我们甚至无需花费过多笔墨就内容去分析“模型先生”的上述论调,因为它根本不值得一驳。我们相信,任何一个正直的社会主义者都不会赞同“模型先生”的奇谈怪论。
我们通过这篇短评所想要探讨的,是造成“模型先生”上述奇葩论调的社会基础及它的观点实质。
可以说,还没有哪一个时代会像今天这样,在特定的制度安排之下,马克思主义如此远离现实革命运动,远离它的阶级基础、服务对象;它的属性和存在方式会被遭到如此篡改,以至于“马克思主义即意味着学术研究,专家观点即马克思主义”被堂而皇之地认为是不言自明的“等式”,以至于一批象牙塔内的专家教授被奉为“马克思主义真理的化身”。
当“模型先生”在认为马克思主义只是在“表面上属于劳动大众”的时候,他所描述的恰恰是今天中国“学术马克思主义”背叛工人阶级的理论现实。但是,头脑糊涂的他却错误地把这种由专家们垄断生产的“精英马克思主义”所体现出来的一定历史的、特殊的后果,当成是所谓马克思主义自身的一般的规定,混淆黑白,企图为他的精英论辩护。
事实上,这种“只有社会精英才能理解马克思主义、劳动者无资格掌握马克思主义”的论调,也是从今天中国现状——劳动者在物质和精神上陷于双重贫困、精英主义的社会制度以及马克思主义沦为学阀集团垄断下的“理论生产”这个活生生的社会土壤和特定阶级利益的需求中生长起来的。它是这个畸形时代的畸形之观念,是反革命的整体氛围在人们的“马克思主义观”上的再现。对资产阶级而言,以下事实是显然的:把马克思主义理论垄断在一群专家研究者的小圈子内,使其变成一种特权,变成服从于整个社会分工的专业,比起把它自由地交给劳动群众去进行探讨和钻研,要更加符合资产阶级的利益。
资产阶级不仅通过职业化的学术集团进行着这种垄断,而且不忘从意识形态上为这种垄断进行美化和辩护:他们会声称这是为“排除一切干扰因素、客观中立地、深入地研究马克思”所必需的,是所谓“学术的神圣使命”;鉴于这项“伟大的工程”的艰巨性和专业性,鉴于一般民众可怜的思维能力和贫乏的理论兴趣,这自然只能由那些掌握着最优质的研究资源、有着“丰富学识”的专家们来完成了;既然专家们既有研究条件,又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学识”,所以,专家们自然也就成了马克思主义的化身,是不可质疑的权威;而“普通人”所应当做的,只是无条件地接受他们的研究结论,并为这些结论感激涕零。总而言之,那些没有“优越条件”的人注定只能服从“条件优越”者,下层人应当服从上层人,无权威者应当服从权威,无产阶级注定了只该充当消极和被动的“劳力者”——这就是隐藏在关于专家和“马克思学”神话背后的全部内容。
现在,我们看到,正如资产阶级在社会政治和经济领域里到处都建立起统治的秩序一样,他们也在理论学术领域建立起同样的秩序。在工厂中,工人们被要求服从于资本家;在理论思考上,工人们则被要求服从于专家教授。群众对马克思主义理论进行“讨论和解释”的权利,也被资产阶级国家机器和学阀剥夺了,被宣布为是那些有教养的阶级即专家们,才能享有的专属特权。这种对权威和秩序的强调,对少数人特权的尊崇,正如在其他一切社会领域的表现一样,这是从资本主义制度本身的需要中发展起来的。
其实,“模型先生”们的这种论调并不新鲜,在马恩同时代的普鲁士官方哲学、青年黑格尔派如鲍威尔等人就兜售过这类“少数英雄胜于群氓”的观点,在历史和当下阶级统治的每一个时代,我们都可以持续地找到“模型先生”论调的类似翻版。
之前也有一个人声称普罗大众对理论是不感兴趣的,探讨理论只是专家的事。“模型先生”跪在专家教授的脚下,唯学究的观点是瞻,是精英主义观点在马克思主义理论领域的反映。迷信“智识阶级”,无视普通人掌握马克思主义的努力和可能。“模型先生”上述论调的实质是为当下资产阶级的统治秩序辩护,而否认无产阶级有争取自我解放的任何可能。
还应当指出,我们不是否认进行理论研究和马克思主义学术探讨的必要,更不是一棍子打死了马克思主义的学术研究者——事实上,他们中间也有不少“理论的良心”,
他们的若干文字依然是理论学习的优秀材料。但关键在于:何为主流和支流?今天统治着理论界的话语实质是什么?这种研究服务于谁?采用的方法和手段又是什么?它又在多大程度上推进群众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和掌握、服务于无产阶级解放斗争?
我们看到,在曾经的社会主义苏联和红色中国,尽管有过曲折,由理论家队伍进行的研究工作却是以工农群众作为自己忠实服务对象的,并且忠实地推进了对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解;将哲学从哲学家们的书本和讲坛上解放出来的全民哲学运动,也曾成为那个时代社会解放的象征。而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话语统治之下今天中国国朝马哲学界的种种乱象,为我们提供的却是一幅由浅薄和投机构成的令人失望的讽刺画。
马克思主义本应是无产阶级解放的头脑,是斗争和行动淬炼出来的哲学实践,但是现在它却沦为了有教养阶级的一种智力游戏和远离斗争的无关痛痒的“学科生产”对象。正因为哲学不过是时代政治的一部分,所以反抗该时代的政治和秩序安排也就有必要反抗哲学。自然,“涉及这个内容的批判是搏斗式的批判;而在搏斗中,问题不在于敌人是否高尚,是否旗鼓相当,是否有趣,问题在于给敌人以打击。问题在于不让德国人有一时片刻去自欺欺人和俯首听命。应当让受现实压迫的人意识到压迫,从而使现实的压迫更加沉重;应当公开耻辱,从而使耻辱更加耻辱。应当把德国社会的每个领域作为德国社会的羞耻部分加以描述,应当对这些僵化了的关系唱一唱它们自己的曲调,迫使它们跳起舞来!”(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