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对革命理论最大的贡献在于一个中心观念:工人阶级的解放只能由工人阶级自己来实现。我对于这一论断是存疑的。我自己不能算是工人,但我身在世界制造之都,见过太多的打工者,我不相信他们身上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但我又发现自己跟斯大林主义者、社会民主党人以及各种各样的教条主义者和教派主义者站在同一阵线了,他们都说同样的话:工人阶级没有能力解放他们自己。他们落后、腐败、无社会地位、被同化。他们说:“不行啊,你看看这个工人阶级——要花很长时间呀!”而列宁的答复是:“好呀,那末就花很长时间吧,因为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以其他主体来代替工人阶级,必定遭殃。”
今天我们是否还能相信,那些被迫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以换取养家糊口的工资的人,才能将实现社会主义社会的主客观条件统一起来,在此基础上,通往一个无阶级的社会?这并不比造巴别塔要容易一些。不同层份的工人阶级的意识之间有很大的分歧。无阶级社会不可能仅仅通过生产力的发展而产生。它也不会从启蒙运动、教育和理性主义的宣传、科学、争取解放的愿望或者保证其它崇高的愿望中产生。马克思和恩格斯根据他们对十九世纪后期阶级斗争的历史分析折概括的无产阶级革命的高潮是尚未到来还是已经过去?一旦资产阶级社会达到了要实行工业化的某个时刻,无产阶级实际上还具有进行反对资产阶级的成功斗争所需要的经济、社会、心理和道德的力量吗?而且,它能够在进行这个斗争的同时开始建设一个无阶级社会吗?一旦资本主义在世界范围内的发展达到了它的极限,并且资本主义制度进入危机时期时,无产阶级还能够保存这些力量吗?无产阶级是否还能够在经济上(物质上)领导世界走上社会主义?
从根本上说,现代无产阶级的革命潜力决定于它为劳动的协作集中和社会化创造客观条件的能力,决定于它是否能够在为捍卫它的利益而发展出的机构和斗争中通过积极的、自觉的和自愿的团结一致来开辟它在自我解放方面的大规模的组织能力和协作能力。所有这一切的必然结果是,无产阶级客观上能够使现代世界的一切经济和社会机构陷于瘫痪,然后在它自己的领导之下,根据它自己的目的使它们发挥作用。无产阶级仍然是反资本主义的主体,而且是卓越的社会圭义主体。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分析了使无产阶级倾向于或接受社会主义的条件。现在,在新的无产阶级阶层中,历史正在再生产出这些条件,而且有时是非常迅速地再生产出这些条件。
只要真正的阶级运动能够继续积聚力量并且从日常生活(经济罢工、选举运动以及为争取民主改革所进行的斗争,等等)中不断汲取经验,那么它就将继续在资产阶级社会里产生周期性的、爆炸性的危机,并且将在资产阶级社会中不断产生根本性突破的可能性。正如马克思恩格斯一直指出的那样,社会主义者必须使自己对这些危机和突破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而且他们也必须通过寻找和利用一切机会来证明勇敢地行动和采取革命的主动的决定性作用使群众对这些危机和突破也作好充分的准备。就整个世界而言,这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有可能,更可行。事实上。在这种运动的开始阶段,它可能是不可避免的。历史将给予那些认为“告别革命”的人们以应得的反面的经验教训。
无产阶级有两个伟大的同盟者。第一个同盟者是第三世界遭受极度剥削的农民;他们经常受到强大的反帝国主义民族解放运动的促动和激发。工农联盟是南斯拉夫、中国、印度支那、古巴和尼加拉瓜革命取得胜利的动力。无产阶级在产生于反对威胁着我们的核灾难和生态灾难,反对严重的压迫处境(妇女解放运动)的群众性的大规模的反叛的新的社会运动中也找到了它的新的同盟者,所有这些运动影响着无产阶级自身以外的广大阶层。
社会主义的胜利,不可能从哪一场世界性战争中产生,它也不会因为社会主义阵营在经济上明显优于资本主义而出现。它将以马克思、恩格斯所预言的方式出现;把世界主要国家中雇佣劳动者的解放运动转变成为生产者的联合,这种联合,通过确立政治多元化的体制和民主地作出计划的自治制度,能够控制生产数据和交换。这样一个转变将从资产阶级社会自身所导致的连续不断的彼此交织在一起的政治、社会和经济危机中产生。当它向着真正的工人自治(在工人的控制和管理之下计划和分配社会产品)和政治多元化(全体生产者行使民主的权力;没有这一点,工人自治就不可能有任何真正的内容)发展和前进的时候,这样一个转变将同所谓社会主义国家中生产者的解放运动联合在一起。
换句话说,社会主义仍然是一种可能。社会主义要经历的风险是相当大的,而且,在社会主义道路上所能遇到的困难和窘境也不应当低估。然而,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为明显的是,把生命奉献给折有被剥削被压迫人民的解放事业,奉献给创造无阶级社会的事业,是人类唯一的抱负和愿望。(百韬网络刘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