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建民：在社会主义公有制本质认识上的根本区别（中）

　　三，传统社会主义理论对社会主义公有制认识上存在的主要问题。

　　现在我们以蒋学模主编的《政治经济学教材》（1980年7月出版）为例，看一看，传统社会主义理论在公有制理论上存在的认识上的问题。这本政治经济学教材为三分结构：第一部分为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重点讲了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的基本原理；第二部分是资本主义经济学部分，其中把商品和货币归入其中；第三部分是社会主义经济学部分。在本书的第十章，以“社会主义公有制和社会主义的物质基础”为题，分别讲了全民所有制，集体所有制、全民所有制领导下的多种经济形式和社会主义的物质基础四个部分。

　　关于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的论述（206-207页）是这样的：

　　“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是社会全体成员共同占有生产资料的公有制形式，是同加工工业、采掘工业、交通运输业等部门中高度社会化的生产力相适应的一种社会主义公有制。在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的范围内，全社会的劳动者在生产资料所有关系上是平等的，是这些生产资料的共同的主人。在这个范畴内，生产资料不仅不再是剥削手段，而是排除了由生产资料所有权的差异所引起的众生活富裕程度上的差异。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为在全社会范围内组织有计划的生产、流通、分配和消费提供了最基本的经济条件。”

　　“在全民所有制领域内，生产资料的所有权是统一的，不可分割的，属于全体人民。生产资料占有权、支配权和使用权，则适应于生产力水平和生产发展需要，在代表全体人民利益的国家和企业之间，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分权关系。企业占有、支配和使用生产资料的部分自主权，同企业的局部利益和职工个人利益紧密联系。各个全民所有制企业中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对于企业经营的好坏，必须承担经济责任和享有经济权利，否则就不能从物质利益上鼓励企业改进生产技术，负责地支配和使用属于全民所有制的生产资料，不利于社会主义生产的发展。”

　　在本书的第十三章“社会主义责任制和资金运动”中，说明“社会主义责任制便是同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性质相适应的、正确处理社会主义生产过程中整体、局部和个人三者物质利益关系的经济管理和企业管理制度”（303页）。

　　在上面的这些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

　　认识到了劳动者作为生产资料公共所有者的性质，认识到了公有制已经消除了大家在资产所有方面的差别，从而排除了生产资料作为剥削手段的可能。

　　认识到了公有的生产资料具有大范围的整体性的优势，因而可以进行有计划地组织生产。

　　认识到了公有资产的所有权具有不可分割的基本特点。而企业具有占用、支配和使用的分权关系。

　　但是，上面的分析和论述却存在着明显的问题：

　　没有认识到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实现消灭了人格化的资产者，从而使劳动者成为唯一的生产主体。

　　只是从生产资料的角度进行观察和思考问题，而完全没有从劳动所有方面观察和思考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实现引起的生产关系的变化。

　　忽略了在公有制条件下，以生活消费为个体性的劳动者的特点和利益要求。

　　四，陷入产权误区的社会主义公有制认识。

　　我面前的《政治经济学》（吴树青为顾问，逄锦聚、洪银兴、林岗、刘伟主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出版）是我女儿读经济学专业本科的教科书。这本高教版的政治经济学是采用四分法：第一部分讲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和任务；第二部分是政治经济学的一般理论，把生产关系适合生产力发展要求原理、商品和货币原理、资本和资本运动、信用制度、竞争和垄断、社会再生产、收入分配都作为一般原理对待；第三部分是资本主义经济学；第四部分是讲社会主义经济学。

　　这本教材在一般原理的生产关系中专门用一节讲了“所有制与产权”。两个分标题分别是“生产资料所有制及其意义”，“产权和产权制度”。也就是说，本书讨论所有制时，把范围限定在了生产资料方面，限定了在产权与产权制度方面，完全忽略了生产劳动方面，忽略了劳权和劳权制度方面。

　　在第三部分讲述社会主义公有制时，认为“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本质是由劳动者在全社会或社会的部分范围内运用生产资料进行生产，并凭借对生产资料的所有权获得经济利益”（298页）。这句话显然是自相矛盾的：公有制的实现事实上已经消灭了人格化的资产者，因此，公有制企业并不存在独立完整的资产者，劳动者凭什么通过生产资料所有权获得经济利益？劳动者的权利要求，表现为劳动所有权，他又怎么凭借“生产资料所有权获得经济利益”呢？“生产资料所有权”的主体，应该是资产所有者，怎么会是劳动者呢？而且公有制实现本身已经消除了大家在资产所有方面的差别，所谓的产权已经失去了意义？劳动者又如何能够凭借生产资料所有权获得经济利益呢？

　　以蒋学模为主编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可以看作是传统社会主义理论的代表。这里对社会主义公有制的解读，主要是延续了苏联版《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基本观点。而苏联版的政治经济学理论实际上只是过渡经济模式（生产资料公有制+产权制度的经济模式）的反映。在1980年前后，此时的过渡经济模式基本没有发生改变。而到了2000年之后，原来的过渡经济模式在改革中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许许多多的国企和乡镇企业都转制为私营企业，所有制结构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相应的，高教版的政治经济学理论事实上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那就是用西方经济学的产权理论来解读所有制，同时把资本和资本运动的原理作为政治经济学理论一般原理来对待，也就是说，已经把社会主义经济学纳入到资本生产方式之中去了。

　　本来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研究者，在研究社会主义经济学时，却抛弃了作为社会主义生产主体的劳动者，在研究的过程中总是围绕着产权转圈子，而始终未能形成劳动所有者、劳动所有权的基本范畴的认识，反而挪用体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特点的产权、资本和股份制等范畴，不仅没有走出旧的误区，反而形成了新的、更严重的误区。

　　【文/钟建民，本文为作者投稿，作者公众号：钟建民的理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