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厂原先是军械所,听到他自言自语的话,很是惊讶,大家到处传话:“他可确实不简单,什么都懂,八成还在苏联待过。”后来才知道,他和工人打成一片,还有另外一个工作需要,就是为夜里写稿子积攒素材。他亲自采写编辑《北京机器职工》,然后通过有关渠道分送到香港、澳门地区。这个小报直到他离开,办了30多期,在港澳地区和海外产生了广泛影响。
所有和他交往过的人,共同的感受是,谁也没有想到他是毛泽东的儿子,因为他在工厂里绝没有丝毫的优越感,和普通人一样,努力钻研,虚心向工人学习技术,而且,他见不得有人受罪。比如,化铜炉温度高,工人们就穿着背心上班,铜融化的时候,会飞起像雪花似的东西,叫氧化锌。那年月没有起码的劳动保护手段,氧化锌落在身上奇痒无比。他看见大家身上落满了氧化锌时刺痒难耐,急得不行,就要上去帮着挠。大家劝他说:“不能挠,一挠氧化锌就进去了,更痒痒了。”他赶紧问:“那怎么办?”大家解释道,待会儿拿水冲。他立刻说:“现在就去冲,一分钟也别耽搁。”就这么替工人着想,其实他身上也落满了氧化锌。
他在工厂时还拍板处理了一件事。总厂有个南分厂,是原来国民党没收资本家的财产,原因是有逆产嫌疑(可能与日伪有牵连)。毛岸英来厂工作后,经过详细调查,认为没有确凿证据,应该把资产归还给资本家。这位资本家在老北京人中享有盛名:他曾带着一帮钣金工,制造出了北京的第一辆小轿车。此时资本家已去世,他的后人不敢接收工厂。毛岸英见状立即拍板:“民族资本家,应当保护,那就跟他的家属谈谈,给相当数量的股份吧!”资本家的后人对此感激涕零。
毛岸英的家在中南海,骑自行车到工厂也就20分钟。可他除了星期六晚上回去一趟,其余时间都是和工人们在一起,睡大通铺。那时候,他才刚刚结婚,老厂长说:“人家真有定力,新婚之后,工作习性仍然照旧。”这是后来他回忆时说的。因为在当时,谁也不知道他新婚,以为他是单身,或者揣测他的家属在陕北。除了每个星期回一次家,剩下的时间他全都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就是吃饭,也是按规矩排队买,然后端着饭盒,和大家一边聊天一边吃。那时候,工厂简陋,连个饭厅也没有,吃饭时就围一圈儿蹲着。主食吃什么呢?窝头,还经常是在蒸锅里来回蒸的剩窝头,颜色由金黄变成浅黄,变绿再变黑,又苦又涩;菜呢,就是六必居酱园做酱菜削下来的苤蓝皮,用盐水浸浸,他和工人一样照吃不误。
1951年,中共中央办公厅来了两位工作人员,了解毛岸英在工厂工作时的情况。当时毛岸英在工厂又名毛远仁,他虽然在厂里担任党总支副书记,可人事档案并没有转过来,还在中央社会部,来工厂之前,他是李克农部长的秘书。一提起那位和大伙儿朝夕相处的“陕北来的年轻老资格”,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纷纷竖起大拇指。最后,有人还埋怨开了:“这人抬脚走就把我们忘了,大伙儿多么惦记他,就是高就了,也该抽点儿时间回来看看,我们也好替他高兴高兴!”听到这话,两位工作人员眼圈一红,哭了。大家觉得事情不妙,就听见那位说:“他已经在朝鲜战场牺牲了。”屋里的人都惊呆了。在场的一位工人,忽然又想起了“延安人”的父亲让他当农民的事情,就追问:“他的父亲是谁啊?他那么听他父亲的话?”为了解答这个疑问,一位工作人员拿出一份表格说:“这是他亲自填写的履历表,你们可以看其中的一栏。”他把其他栏目用手遮严,只留了一栏让大家瞧“父亲:毛泽东”。瞧着这五个字,所有人都落泪了。 (据《福建党史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