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瑞德：抗战中“西班牙医生”的“老大哥”

　　他是抗战时期第一批来到中国的“西班牙医生”，他曾追随白求恩试图前往八路军敌后战区服务，虽经多方努力没有成功，但他为中国红十字会抗战救护事业做出了贡献。因为年龄最长，他成为“西班牙医生”的“老大哥”。他就是捷克医生——纪瑞德。

　　援华医疗队的“先遣队员”

　　纪瑞德，原名弗莱德里克·基希（Frederick Kisch），生于1894年，德国血统。他的弟弟埃贡·埃尔文·基希（Egon Erwin Kisch）是影响世界文坛的著名作家，1932年访问中国后，出版了《秘密的中国》报告文学集，在国际上产生巨大影响，与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一样闻名遐迩。1938年经作家周立波翻译，天马书店出版了中文本。因为弟兄俩都叫基希（又译为基什），所以不少人，把他们视为同一个人。兄弟俩的确有相同的经历，他们都参加了西班牙国际纵队，都有在中国的经历，把弟兄俩弄混淆在所难免。

　　周立波译《秘密的中国》书影

　　纪瑞德是外科医生，共产党员，1936年“西班牙内战”爆发后，他志愿参加了“国际纵队”，在战火连天的硝烟中救治伤兵。中国志愿者、时任国际纵队炮兵队政委的谢唯进在1937年攻克肯妥城的战斗中腿部中弹负伤，先后在地中海滨的本尼卡森军医院和模尔西亚城的琵欣娜丽娅军医院治疗，给他动手术的就是纪瑞德医生。多年后，谢唯进念念不忘，称他医术高超，“使他的腿部没有留下一点跛的痕迹”。

　　“西班牙战争”失败后，纪瑞德和德国医生白乐夫、奥地利医生严斐德一起，作为“国际援华医疗队”的先遣队，于1939年5月20日从英国利物浦出发，经过4个星期的航行后抵达香港，受到“保卫中国同盟”主席宋庆龄的接见，而后坐船到越南港口城市海防，再转乘“中国红十字会”的卡车，经广西一路颠沛，6月底抵达了“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部”——贵阳图云关。

　　执拗的纪大夫

　　纪瑞德和白乐夫、严斐德三位先遣队员有一个约定，争取到敌后战场服务。他们的请求没有得到“救护总队部”的批准，但他们不甘心。1939年夏天，白乐夫和严斐德到“战时首都”重庆拜访了中共代表周恩来，并向他提出了他们的设想。“显然是顾及统一战线内不简单的形式”，周恩来劝告他们留在国统区，用他们的医术治疗前线伤兵，“因为无论他们在什么地方工作，他们都是支持抗日战争”。白乐夫、严斐德“把这一忠告记在心上”，但纪瑞德大夫无论如何不愿意接受，“擅自企图到延安。他同一个红十字会小组一起上了路”，去追随白求恩，为八路军服务。

　　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图云关旧址纪念碑

　　纪大夫参加的“红十字会小组”，就是“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第40医疗队，队长是从德国留学回国的细菌学专家江涛声（又名江晴恩），成员有江涛声的德国妻子（护理员）希尔达、护士赵春霞、郭步洲、梁钧铤和事务员张自中等。

　　前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敌后战场服务，是所有“西班牙医生”共同的心愿，他们也进行了反复的争取，但都能听从周恩来等中共代表的意见，遵从“救护总队部”的统一调度，在国民党战区开展战事救护、民众医疗、卫生防疫等工作。纪大夫是唯一的例外，他不顾一切地奔赴敌后，执拗地踏着白求恩足迹，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他是一位固执的“西班牙医生”。

　　失败的五台山之行

　　纪瑞德大夫的第40医疗队于1939年10月到达西安“中国红十字会救护总队”第一大队部。在“八路军办事处”刘民的帮助下，他们离开西安赴五台山白求恩医院。火车沿着陇海铁路飞速前进，到河南渑池后，队员们一清早就背上自己的背包，开始步行向目的地迈进。他们夜宿破庙或牛棚，有时被牲口吃草及拉屎尿的嘈杂声吵醒，还有一阵阵的臭味扑面袭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到同我们睡在一个牛棚里的纪大夫，他比我们大二十来岁，放弃优越的物质条件，到中国支援抗战，吃苦耐劳，他的国际主义精神激励着我们，使我们更热爱自己的祖国，更增强了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争取抗战胜利的信心，我们对纪大夫也格外敬重。”队员梁钧铤回忆说。

　　隆隆的炮声在耳边响起，嗖嗖的子弹在空中乱飞，路上没有行人。纪大夫和医疗队员们穿过日军封锁线，偷渡黄河到了桓曲。江涛声队长带着郭步洲去八路军留守处联系，可是“部队已全部撤走”。医疗队连夜迎着鹅毛大雪向太行山行进，纪大夫他们一口气走了120里山路，疲惫不堪。江队长得知他的清华大学同学张立森在共产党领导的“山西新军”（抗日决死队独三旅）担任《黄河日报》编辑，决定去找他联系八路军以便前往五台山。

　　见面后，张立森希望医疗队为独三旅后方医院的重伤员施行手术。救人要紧，医疗队连夜用白布制成一顶大号方形蚊帐式的帐篷，将它放在蒸锅里消毒后当作手术间。纪大夫看到帐篷，高兴地翘起大拇指称赞说：“好！好！”他与江队长合作，连日为伤员手术，还办了一个培训班为院方培训医务人员。

　　救护队员在湖北留影，左一为纪瑞德

　　不久，第40医疗队被阎锡山军队围困，几经交涉，才算放行。祸不单行，医疗队又遭到国民党第二十七军范汉杰部的围困，阻挠医疗队上五台山。几经争取，范汉杰只好答应由二十七军将医疗队押送过黄河，“放回”西安大队部。纪大夫的五台山之行，最终落空。

　　白求恩式的医生

　　第40医疗队返回西安后，江涛声、郭步洲分别向“中国红十字会”第一大队部和西安“八路军办事处”汇报了情况。医疗队重新整编，人员扩增到19人。江涛声继续担任新编第40医疗队队长，纪大夫继续担任医疗队医师。1940年整编完毕，被派往湖北老河口第五战区，为新四军服务。

　　纪大夫在“西班牙医生”中年龄最大，老成持重，工作勤勤恳恳，是医疗队中的“老大哥”。他不管在哪里，都认真负责，尽心服务伤兵，堪称白求恩式的人物，尽管他接替白求恩工作的愿望没有实现。1943年底，他和其他9位外籍医师被救护总队部派往印度，随后在滇缅战场的救护中出生入死，从不退却。直到1945年抗战胜利后，年过半百的他才回到布拉格。

　　「本文刊于《文史天地》202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