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春,南方“护法军政府”的部队攻克岳阳;代总统冯国璋、国务总理段祺瑞下令“北洋军”分两路反攻,第3师师长吴佩孚任第一路前敌总指挥。吴佩孚熟读经书、文韬武略,治军甚严、带兵有方,他率领精锐第3师由鄂入湘,一路浩荡,势如破竹,连陷岳阳、长沙,4 月24日占领衡阳。吴佩孚一举成名、威震四方;这使得段祺瑞非常震惊,唯恐“直系”坐大,于己不利,便采取先发制人手段,即派“皖系”张敬尧任湖南督军。原以为湖南督军头衔非他莫属的吴佩孚,只被封了“援粤军副司令”、“孚威将军”的虚衔,他暴跳如雷,并暗中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段祺瑞屡次急电飭令进攻两广,吴佩孚均置若罔闻、不予理睬。为迎合全国民众反对军阀连年混战的心理,吴佩孚于6月 15日与西南各军签订了停战协定。8月21日,公开发出“罢战主和”的通电,反对段祺瑞的“武力统一”政策,而主张南北议和,并提出了“文官不贪污卖国,武官不要争地盘”等口号,且宣誓他本人保证今生今世“不做督军,不住租界,不结外人,不借外债”,以此为“四大自律”,标榜自己,警示他人。这立即引起各界人士、各种媒体的关注,纷纷致电、发文称赞吴佩孚“大义凛然,持正不阿”。吴佩孚的声誉大增,他回马一枪,把段祺瑞弄得名誉扫地、狼狈不堪。段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对吴佩孚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此时,第3师第5旅旅长张学颜正好回北京探视眷属;他为陆军大学第2期毕业,是段祺瑞的学生。段闻其到京,亲自召见,赠以20万元,要他刺杀吴佩孚,事成后可升任第3师师长。张学颜见利忘义、欣然应允。张回到部队,立即找原陆军大学同班同学王承斌密谋,不料王勃然大怒,斥责张学颜不仁不义、谋害长官、认贼作父。王承斌看在同学的情分上,同时担心张学颜狗急跳墙,因此示意张赶紧外逃。张学颜闻言,惊恐万状,吓得连旅部都没敢回,便逃之夭夭,远遁他乡。段祺瑞指使的第1次对吴佩孚的谋杀,就这样无疾而终。
经过几年翻云覆雨地折腾下来,吴佩孚成为直系军首领,后来他决定出兵讨伐张作霖的奉军。这是他的“先北后南武力统一”计划中的前半部分,先将奉军消灭,一鼓荡平满洲,然后挥戈南下,进攻孙中山的广东政府,用武力统一中国。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早已与吴佩孚貌合神离的冯玉祥,突然倒戈一击,回师北京,发动政变;将北洋政府总统曹锟囚禁,扶段祺瑞上台。奉军得悉冯玉祥倒戈相向,士气大振,全力反攻;而直军将士因后院起火,军心大乱,全线崩溃,最终全军覆没。吴佩孚带着 800 多个败兵被围追堵截在鄂豫交界处的鸡公山区的靳山,踞险固守,伺机而动。段祺瑞执政后的第一桩事就是密令刺客潜往豫境,除掉头号对手、心腹之患吴佩孚。刺客共有5 人,为首的叫王义武,是段祺瑞的贴身卫士。他们打听到吴佩孚要去拜访河南巨商、鸡公山区公益会会长高览汤,于是便决定潜入高的避暑山庄伺机下手。他们利用高览汤的护院头目的朋友关系,假借要与高做生意,刺客王义武和小扣子头天傍晚已进入山庄,由护院头目李某安排住在后院。
这天上午,吴佩孚乘坐一顶杏黄色大轿,在20 多名装备精良的卫士簇拥下,来到了高览汤的山庄。其后,7 名卫士在山庄四周放流动哨,2名卫士把守大门,其余卫兵在山庄里面担任警戒。宴会开始后,王义武亮出手枪控制了高家厨房的仆人,接着由小扣子冒充上菜的仆役,他将手枪放在盘上,用抹布遮住,双手端汤盘,匆忙赶去。餐厅里,正中摆着一张红圆桌,高览汤父子、吴佩孚、姜副官几人围桌而坐。吴佩孚的卫士长站在大帅身后,腰间插着2支大张机头的德国造驳壳枪,一双眼睛警惕地注视着门口。突然,正谈笑风生的高览汤把话打住,转脸惊异地向门口看去。原来,他特别注重清静,给下人作过规定,不论何时,脚步一定要放轻。久而久之,全府下人都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走路像幽灵。小扣子不知道高府有这么个规矩,加上心里紧张,脚步声特别沉重。小扣子刚迈步进门,高览汤大惊失色:“你……”。小扣子见高览汤识破自己,马上摸出手枪,扔掉汤盘,抬手就朝吴佩孚开火。说时迟,那时快,在小扣子扔下盘子的一瞬间,精明的姜副官猛力一把将吴佩孚推倒在旁边的高览汤身上;几乎同时,子弹在吴佩孚头顶上飞过。枪声余音未消,卫士长已抽枪在手,双枪齐射,把小扣子打倒在地。吴佩孚惊魂未定、张口无言。姜副官脸色铁青、目露凶光,直射高览汤的脸: “高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 你请大帅赴鸿门宴 ? ”高览汤吓得语无伦次,难以申辩。缓过气来的吴佩孚,根据高览汤见到小扣子时的惊诧,推断他与行刺无关,便说:“此事和高先生无关,休得冒犯! ”后查清了缘由,再搜索时,王义武已不见影踪;最终只有将李姓头目拉出去一枪崩掉了。
其后,这班刺客又追到了武汉,打听到吴佩孚下榻于鄂督参谋长张厚生的公馆;因此,开始盘算如何下手。王义武提出,张厚生的太太秦春娟笃信阴阳八卦、相面测字那一套,时常把算卦先生、相面术士请至公馆为她服务,而吴佩孚也喜欢弄这一套,我们可以见缝插针。有2个刺客对这个方案颇为赞同,而以前做过相面先生的龚胡子却阴沉着脸不吭声。王义武知道龚胡子有顾虑,便婉转地说,张公馆里有警卫,如果当场行刺,太冒险;可以变通一下,利用相面机会把吴佩孚控制住,只表示绑架,胁迫他往外走,我们备车在外接应,上车开走后,再干掉他。龚胡子想想有道理,应该不会白送死,便答应出马。之后,他们又对秦春娟的身世现状作了详尽的调查。
3天后,张公馆所在的那条街上出现了一位气度不凡的相面先生;“很巧”,也正遇上秦春娟去归元寺拜佛后回家,她看到有陌生面孔的相面先生,马上让司机停车,见其布幡上有“赛伯温”三字时,若有所悟,便开口邀请相面先生——龚胡子入府为看相。龚胡子“料事如神”、巧舌如簧、对答如流,让秦春娟惊叹不已!此时,惊动了吴佩孚身边的姜副官,秦春娟也极力推荐龚胡子。姜副官心里一动: 大帅这几天心绪不宁,为前途忧心忡忡,何不让“活神仙”看看相? 他很客气地提出为了大帅的安全,得例行公事,搜身检查。龚胡子站起来,高举双手,神色坦然地让卫士搜身,结果没发现武器。姜副官便把他带到后院吴佩孚办公室。龚胡子讲一通相法理论后说:“请大帅伸出左手。”他指点划着手纹:“大帅的掌纹非同寻常,在星相学上,这种纹络称为‘兵符纹’。”吴佩孚半信半疑:“是吗 ? ”“绝无半点虚言! 大帅不信,可与副官比较之。”一边的姜副官伸过手来,龚胡子站起来,出奇不意冲他耳朵下部猛击一拳,将其打昏。他一只手攥住吴佩孚的手腕,另从袖里亮出一柄匕首,对准大帅的心窝,左臂一伸挟住脖颈:“走! ”旁边的卫士抽枪在手却不敢射击,怕误伤吴佩孚,情急之下他朝天花板连开3枪;其他卫士蜂拥而至,持枪堵住门口,吴佩孚抬手轻摇,下令:“一个都不许动! ”龚胡子一瞪眼:“都给老子闪开,我要请大帅去外面转转!”卫士长唯恐惹恼了这家伙会伤了大帅,只得下令闪开、让路。龚胡子挟持着吴佩孚往外走,十几个卫士跟在后面;卫士长忽然心生一计,在张公馆的警卫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人飞也似地向前院奔去。龚胡子把吴佩孚推搡到前院,距开着的大门只有十几米,不禁喜出望外。这时,有人偷偷放出一条大狼狗,它箭一般地扑过来咬住了龚胡子的手腕,痛得他失声大叫,匕首落地。吴佩孚会些武术,挥起一掌砍在龚胡子脖颈上;众卫士一拥而上,将龚胡子按住五花大绑。吴佩孚亲自审讯,龚胡子为了少受皮肉之苦,只得把奉命行刺的计划、过程等,全面作了交代。吴佩孚派人和保安司令陈嘉谟联系,要缉拿王义武等人。当天晚上.陈嘉谟派出一支行动小组,秘密去日租界把王义武3人抓获,偷押出界,连同龚胡子一起囚于司令部拘留所。后来吴佩孚重新得势,这几个刺客统统被处决。
乱世枭雄吴佩孚,因反对“巴黎和约”,支持“五四”运动,有“爱国将军”的美誉;他镇压“二·七”工人罢工,又落下了屠杀劳工的千古骂名。为了支付的军费,他也搜刮的民财,但没有中饱私囊。吴佩孚身居高位,生活简朴,没有积蓄,在众多贪腐的北洋军阀中别具一格。他所率军队也以吃苦耐劳、军纪严明著称。由于吴佩孚能够以身作则,与士兵同甘共苦,颇得人心;因此,在危难时刻,部下便拼死相救,多次化险为夷。吉人自有天相!所以,段祺瑞费尽心机,却也无可奈何。
参考文献:
1)任牧辛:“乱世枭雄”吴佩孚,《档案天地》,2012年第7期
2)谭特立:“孚威将军”吴佩孚传奇,《文史春秋》,2003年6期
3)李藻麟著,我的北洋军旅生涯,团结出版社,2017.11
4)李正堂编,明枪暗箭又百年,【东方明,曹正文:吴佩孚遇刺记,第82-101页】,北岳文艺出版社,199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