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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的草原(下) | 草场分了,蹄灾、水困、高价租赁草场让牧民两手空空

2024-09-25 18:01:36  来源: 食物天地人   作者:郑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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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 语

  上篇讲到,实行牲畜承包制之后,草原上牲畜的密度明显增加,限制了放牧的范围。本篇介绍了紧随牲畜承包制之后实行的草场承包制,这项政策设计的初衷本是为了防止“公地悲剧”,通过产权承包到户进而推动牧民保护草原,结果却产生了更多的问题。

  一方面,草场分割后,牲畜一年四季被禁锢在一个地方,导致“蹄灾”出现,即草场被过度啃食和践踏。另一方面,草场分割也不符合放牧的客观需求,长期食用单一牧草导致羊群营养和品质下降,远离水源或缺乏用水导致买水喂羊,这些现象都使得牧民们的生产成本增加。并且牧民们的抗风险能力也下降了,为了走场避灾,有的牧户租车运羊,花钱承包更好的草场,结果破产后,沦落到拾荒为生。分割的草场不仅使得供给畜牧灵活、流动使用的自然资源破碎化,也恶化了牧民间的关系,因为草场问题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事情也比比皆是。

  本文通过牧民们的声音和故事,深入细致地呈现了承包制下牧民们进退两难的状态,要么固守自己的草场等待资源的枯竭,要么冒着风险外出寻找机会,但无论是哪一种,单个的、缺乏联合的牧户都难以抵御风险。在这样的结果下,我们不得不反思承包制政策的内在逻辑和可行性,进而从牧民的抱怨和历史的教训中,探寻破解草原困境的现实出路。
 

  作者|郑宏,北京人类生态工程学会,《人与生物圈》前编辑部主任

  责编|侯笛

  后台编辑|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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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的逻辑》(第一辑)封面。这本书以内蒙古草原为调查对象,从第一现场、第一讲述人的角度出发,试图让牧民直接表达他们的想法和认识,追述他们的记忆,客观呈现草原政策承受者、环境适应者、文化缔造者们的生存现状。其中,第一辑从农区和牧区本质区别的角度,集中讨论了从农区移植来的承包制度和舍饲方式在草原上的不适症 | 图片来源:网络

  新的灾害:蹄灾

  牲畜承包之后,草场承包政策也随之出台和实施:这一政策是出于防止草场退化的目的而设计的,因为之前只承包了牲畜没有承包草场,就出现公共资源没人珍惜,都想占便宜超量利用的现象,也就是“公地悲剧”。要遏制草场退化就要进一步将草场的产权明晰到户,这样各家都会因为“成了我的”而进行投入和保护。在这样的逻辑之下,原先只按生产小组模糊分配的草场开始了明确边界。1997年,草场承包到户的第二次确权在内蒙古自治区实施。

  草场承包时,公平分配的问题再次出现。大多嘎查最终以“面积均分到人”为准则,除了如阿拉善盟那种荒漠草原及某些人口较少地区外,大多牧户分到的草场从几千亩到上万亩不等,而且大都是同一类型草场,无法再顾及牲畜不同季节对草场的需求。

  也有一些嘎查按草场类型来分,结果一家人分到四五块小草场,碱滩、洼地等各种类型都有,每块只有几百上千亩,且相互隔离,每次转场都要走很远,穿越数十块别人家的草场,利用起来更加不便。水源更是在分草场时所无法绕过的问题,很多矛盾也都是从这些细节问题上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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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民们在修建围栏 | 图片来源:百度

  上篇已经讲到,牲畜承包时,已经因为翻倍增长的畜群点和人家,很难维持原先大范围的四季转场了,这次更将每家固定在了有限的范围内。承包草场的初衷是为了明晰产权来刺激牧户们对草场的保护,遏制草场退化,却在这种不断压缩放牧范围的过程中得到相反效果。一个从定居开始逐渐被提及的词:“蹄灾”,自草场承包以后被越来越多的人使用。

  现居于呼伦贝尔盟新巴尔虎右旗的一位老牧民说:“我承包了7000亩草场,放400只羊,等于一年四季就在这一个大围栏里跑,都不说吃了,踩就全踩坏了,7000亩草场听起来大,其实小,一天就能跑一个来回,每天这样踩,草都长不起来。”

  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达尔汗乌拉苏木的达布海·嘉木苏说:“分草场然后再用网围栏把它围起来,这个政策可把牧民害苦了。分草场我是绝对不同意的,但我从来没想过会到今天这种地步。五种牲畜放在个火柴盒那么大的地方,尤其是骆驼,需要走很远的,放在那么小的草场里让它们怎么活呢?

  “其实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候,我感觉草场已经不行了,照过去的情况早就应该走场了。可走不动了,都是分草场闹的。你看现在的草场,过去如果一平米有100个草根的话,现在只剩了二三十个了。一年四季牲畜只在这一片儿里溜达。”“要我说,草场破坏的主要原因就是游牧停下来了,一年四季都在一个地方,草场得不到休息,这就是蹄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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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季仍在牧场上吃草的羊群,拍摄于2015年

  图片来源:蒋高明的博客

  呼伦贝尔新巴尔虎右旗的胡其图说:“我们嘎查一共44户,草场共57万亩,差不多每家也就分到一万亩左右。一些人家儿子成家后继续细分,最小的一块还不到3000亩。而且我们那儿碱滩、洼地、平坝子等各种类型的草场都有。要是每家各种类型都分一点就变成一家好几块草场、一块几百亩,就都成了大羊圈了,没法放牧。结果一家只能分到一个或两个类型的草场。我家草场大部分都是碱滩。碱滩对秋天羊抓膘有好处,就像我们人吃的咸菜一样,需要的时候就得吃,可人也不能天天吃咸菜、只吃咸菜呀,羊也不能老放在碱滩草场上,根本长不好,这么一来我家只能出去再花钱租草场。”

  牧民们都说,牲畜每个季节都有自己喜欢吃的植物,比如羊春天要吃最先返青的细草,夏天要到有水的草场上去,秋天则需要盐碱滩舔硝,吃葱类植物或草籽,冬天要草高的地方。但是承包时,无法考虑这些,通常一家能分到的草场最多适合一两个季节的放牧需要,其他季节则不适合。羊在草场上找不到自己喜欢吃的植物就总是不停地走,寻找,结果把没吃的草也给踩踏没了。这就是牧民们说的“蹄灾”。

  同时牧民们还注意到,划分草场后牲畜只能在单一类型的草场放牧,不能采食多样牧草,这直接影响到牲畜体质。牧民里有这样的说法,“牲畜比人还聪明,能自己治病”,指的就是长久生存在此处的牲畜,能够依据经验,有意采食一些能治病的草药。草场承包将这种蕴涵在移动中的经验斩断了,不少牧民们反映,现在的牲畜无论个头还是身体状况都大不如从前了。

  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的策登扎布说:“大概是2001年吧,我们苏尼特左旗北边的洪格尔苏木就出问题了,新生下来的羊羔子后腿直不起来,生下五六天就死了。20来户牧民那一年就死了1000多只羔子。反映到旗里没解决,又一直反映到自治区,把母羊、羊羔子都拿去化验,结论是母羊吃的钨太多了,羔子缺铜,好像说血脂出了啥问题,我们也弄不懂,结果羔子就瘫痪了。但是你分的就是那样的草场啊,想换地方也换不了。大队里面尽量调整也没用,就这一种类型的草场,只能天天逼着羊吃那种草,羔子瘫痪死了也没法解决,除非你自己花钱去外头租草场。这种事儿我们牧民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

  为了产权的围栏

  据我们的调查和收集到的资料估算,截至2005年,全锡林郭勒盟2.9亿亩草场一半以上建立了围栏,网围栏总长度达到20多万公里,投资约15亿元,用去铁丝约6万吨,这还仅仅是一个盟在围栏上的投入。平均每家在网围栏上的投资都能达到七八万元左右,甚至更高。

  之前草场上常走的土路也被围栏切断,只能绕行,从两家围栏中间重开新路,有牧民估算过,光路这一项就比草场承包之前多了3倍不止。路两边又通常是两户人家,沿路都要拉自家围栏,结果常常是两条围栏只隔了几米,这重复拉围栏的浪费也给牧户带来额外负担。并且一些牧户反映,有了围栏之后,很难再有笔直的草原道了,以前只要10分钟就能到达的地方,现在需要来回绕路,半个小时也到不了,汽油开销翻了几倍。户与户之间的关系也达到空前紧张的状态。

  2007年,在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甚至出现了极端的围栏引发的惨案。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的牧民反映:“离东苏旗旗所在地不远的一个嘎查,有个小伙子24岁,就要结婚了,开车去跟妈妈报喜。路过一个围栏时,因为懒得绕路,就把围栏压倒开了过去。围栏主人是两兄弟,平日也都是熟识的,跳出来不让他走。虽然小伙子也道歉了,但最终还是被两个人打晕。醒来时发现那两人就在前面修摩托车,于是开车上去把两个人都压死了,最终这个小伙子被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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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住的不只是草原,还有人心

  图片来源:百度

  这是个极端案例,事实上为了草场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案例确实屡见不鲜。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的桑布说:“现在的邻里关系、兄弟关系严重恶化,关键原因就是草场承包。哥俩儿分草场的时候都去找领导,要求尽量多分一点。有一个老人有五六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孩子愿意给他养老的!这是牧区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小儿子说,你又没给我那么多草场,所以我也没责任养你,让草场分得多的大哥养你吧。大儿子说,我们都是儿子,凭什么我就该养你,找你小儿子去!承包以后,大家都在自己的网围栏里面,牧民之间的走动几乎没有了。嘎查里面的孩子互相都不认识,尊老爱幼什么的都不讲了。打官司的越来越多,很多都是为了草场。”

  明确产权界限本意是维护所有者权益,激发保护积极性,现在却造成各种纠纷和矛盾,老牧民们都说是因为现在的“人心坏了”,为什么明晰产权到了草原上却产生了这样的结果?这让牧民们困惑不已。

  而且牧民们反映,经过这些年的训练,牲畜好像也都变得“身轻如燕”,可以跨越围栏了。“牛现在不好管了。牛和马都会跳围栏了,1.4米的高度,嗖一下就能跳过去。羊是会钻,别看围栏的铁丝网那么密,羊也能瞅准了空档跳着从网眼里钻过去。这也是没办法,围栏里没得吃了嘛。因为牲畜钻围栏、跳围栏,也闹出不少矛盾呢。”

  草场承包后的水困

  承包草场,除了蹄灾引起的草场加速退化,以及社会关系的恶化,也给牧民们额外增加了生产成本,光是饮水一项,就出了不少问题。

  阿拉善盟左旗某中层干部专门做过调查:“我知道的大戈壁上有个地方,24户人家共用一口机井,别处没水,家家每天到机井上拉水吃,去井边的路上干脆没有草。牲畜天天要走10公里饮水,根本走不动,这样老为了喝水走路,根本吃不上草,要顾着吃草,只能往反方向走,就喝不了水,牧民只好拉水饮羊,算下来一家一年光花在拉水方面的费用就要6000元。”

  “大集体的时候就没有这个问题,会给你修个100吨或者120吨的水窖,专门安排拉水的骡子车或者骆驼,不要你一分钱,现在你自己承担,这花费就大了。而且这种深度的井,没有20万根本打不出水来。结果这些家天天就是为了饮水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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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上取水的牧民 | 图片来源:百度

  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的一个老牧民说:“我家分了两块草场,南北各一块,北边草场有水,南边草场打不出水,家里两个儿子分家,各占一边,我跟着小儿子在南边草场上,只能到别人水井上买水拉水。夏天每天要拉两次,冬天两天拉一次。现在水价越来越贵,一吨水3块,一年大概烧5-6桶柴油,一桶柴油900块,一年光拉水就要花掉六七千块,而且天天来回走,草场都让拉水车压坏了。

  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的达·阿拉哈说:“我的孩子就是在拉水饮羊。一个月光是拉水的油钱就要1000块。这还是自家的水井,不花钱,要是买水的话,就要10块钱一吨。”

  在内蒙古中部地区的草场上,针茅是这个区域的主要草种,也被当地人称为“毒茅”或“狼针”。每年夏秋,针茅抽穗时,种子尖端的尖刺很容易刺破羊皮,有时甚至会钻入羔羊的身体,直至心脏,造成羊羔死亡。在承包之前,针茅抽穗节这部分草场是要避免使用的。可承包之后,有的人家只分到了针茅草场,勉强在这种草场上放牧,会造成羊皮被针茅刺扎破,卖不上价钱,若要避开,则必须租草场。

  锡林郭勒苏尼特左旗达尔罕乌拉苏木的达木海·嘉苏木说:“草场长了毒茅的针就不能用了,羊羔就要到别的草场上去。一个羊羔一个月就是5块钱,300个羔子一个月就是1500,3个月下来就要花4500块在草场上。”

  走场避灾受阻

  草原是灾害频发的地区,除了特大型灾害,每年冬天的小型雪灾、夏天的小型旱灾更是屡见不鲜。传统上,牧民们一向以“躲避”,离开遭灾区域作为主要应对方式,而草场承包,则让这脚步被不断捆绑,直至停滞,将灾害的杀伤力进一步放大。

  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2006年遭遇旱灾和大风天气,从前一年冬天开始干早直到2006年6月仍未下雨,半数以上的牧户最终都无奈地选择了到外面高价租草场走场。这时的羊群大多已经虚弱到无法走路,再加上网围栏的层层封堵,只能用车拉到目的地。原本就乏弱的羊,根本无法忍受挤压踩踏,很多都死在了路上。

  据当地人说,那次灾害后,苏尼特左旗通往其他旗县的公路两边,都是丢弃的死羊,惨不忍睹,这些乏弱而死的羊就算卖羊皮都卖不出价钱,被主人直接丢在路边。后来政府还发布过清理垃圾的通告,清理路边死羊,每只可以得到2元钱报酬。而一些走场的牧户即便到达了目的地,保住了牲畜没死,但是高昂的租车费用加上租赁草场的花销,让他们最终两手空空回家,牲畜全部抵了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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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场的畜群 | 图片来源:百度

  苏尼特左旗的巴图础鲁算过账,2006年那次走场他家200只羊,走了100来公里,跨了数不尽的围栏,因为踩了人家的草场,每过一个网围栏就要交过路钱,到井边饮水也要花钱,从自己草场走到租的草场上,光是饮水就花了1000多元。他说,这对以前的牧民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什么都成了可以拿来买卖可以用来收钱的东西。

  锡林郭勒苏尼特左旗达尔罕乌拉苏木的达布海·嘉木苏说:“集体时候走场都是找最好的草场,走到别的苏木和旗县,打声招呼就可以,走场回来的人们,听不到什么抱怨,都说那里的人对我们如何热情如何好,现在走场回来的人,都说如何被那里的人敲诈了,无论是走过去的还是汽车拉过去的,回来的牧民都是怨声载道,有的人家还欠了好多债。”

  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的班孜拉奇说:“2000年雪灾实在太厉害,扛不住了,我家只好在外面租了草场。那时候雪已经很深,羊也乏得很,走不了路了,只能雇车把羊拉过去。光是单趟,连租草场的钱加上租车的钱就花了3万多块,以后再怎么样都不能走场了,走不起呀,现在走场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了。”

  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一个原本非常勤劳的牧民,现在以拾荒为生的老太太说:“我家本来就困难,男人没了,只有我和女儿,没劳动力。2006年干旱,草场不行了,开始时花钱买草买料来喂,已经欠债了。我心想无论如何至少得把母畜留住,到明年才好继续生活,就咬咬牙到南部租草场。结果租车过去单趟车费五六百块,一只小羊一个月5块钱,大羊10块,牛100块,我的200来只羊和几十头牛过去,草场租了两个月,牲畜就都抵了债了,最后我和女儿空手回来的。现在想起来还不如把牲畜都卖了呢,钱花完了,牲畜也都没有了,还欠了债没还清,现在只能在镇上捡捡破烂,讨生活。”

  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左旗的高日格玛说:“2006年,我们苏尼特左旗北部遭旱灾和大风灾,羊身上都是沙子,地上没有草,大概三分之二的人家都走场了。我家是5月走场的,之前从来没有过春天走场,大集体时都是看草场不行了,入冬前就远远走了,不会呆到春天。”

  “2006年那次因为前一年干旱,羊本来就没抓好膘,扛不住灾,全指望开春能下点雨,结果没下,羊已经乏得走不动,只能雇车拉上走。我家500只羊,雇了四辆东风车,去锡林浩特附近的白音宝利格,运费花了5000多块,路上车厢里太挤,羊互相之间连踩带压地就死了15只大羊。在那边呆了2个月,一个月一只羊7块钱,租草场花了7000多块。回来时实在没钱雇车了就赶着羊走。路上都是围栏,得绕着走,过人家的围栏和草场要交钱,饮水还得另外花钱,饮一次羊就得一两百块。足足走了十天才回来。这一趟走场下来,花了快2万。以前走场可是不花钱的,这样走实在是承受不了啦,我回来就跟我儿子说了,以后不管咋样咱家也不能再走场了。”

  然而,这些不断发誓再也不走场的牧户们,在面对灾害时,即便被围栏层层分割,被承包束缚了脚步,仍然不得不尝试用各种方法突破围栏限制,走出去。因为这是被事实不断证实的,在这片多变而脆弱的草原上唯一可行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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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选自韩念勇主编《草原的逻辑(第一辑)》

  原标题:承包,牧民的集体记忆下篇:草场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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