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对我很好,有几件事记忆犹新。
值班
当年高中毕业,二爷二奶没给他找工作,也很少给零花钱,有个性的四叔就拿着扁担与斧头,去深山砍柴。第二天便挑着一担劈柴去乡里,专到二奶的单位门口叫卖。
二奶不仅不生气,反而表扬四叔懂事了、长大了。
后来,政府放开让子女们接班,四叔被安排到供销社,供销社在县城主街上弄了个铁皮房,四叔就在那里销售百货。当时,这是很让人羡慕的工作。
大概初一至初五期间,四叔要去单位值两天班,四叔私下说:“瞎娃子,和我一起去值班吧?”
“行,四叔。不过,我尿床啊。”
“没关系,我和你父母说。”
我一听四叔出面,父亲那一关就好办,回家抓紧和妈说了,妈看我想去,也答应与父亲说。
经共同努力,一向严厉的父亲也没有拦。估计四叔给我妈交待过,晚上没让吃太稀的饭。
天色渐黑,四叔骑自行车带我从村里飞往县城,到绞坡路时,年轻胆大的四叔不走大道,也不让我从后座下来,喊了声“瞎娃子抱紧我的腰”!就从很陡的小路往下骑,20多米后眼看要刹不住车,四叔车把一歪,冲向左侧麦地终于停下。喘着气走过这段小路,四叔又开始带我飞奔而下,惊险刺激还吓人。一路上感觉空气清新,春风扑面,心情特别好。
第一次晚上进县城,且住在那里,倍感兴奋。说句不怕丢人的话,那时候几乎天天尿床,晚上我担心发大水把四叔泡了,揍我咋办?父辈弟兄几个脾气都很火爆,我们小辈是相当的怕。
四叔知道我这毛病,睡前用塑料袋张着让我尿一次,半夜又叫我起来尿一次,才没有水淹七军。在铁房子里住,没有厕所,尿完了把塑料袋口一系,就扔路边的垃圾箱。
至于第二天的事已经记不得。
看重
我是本村第一批离开村庄到乡里上初中的学生,在校期间结交了一些其它村的人,同学间相互串着去各家玩。
由于学校离县城近,县直的官员子弟们也有许多在这边上学,那时候俺学习还可以,同学们也愿意结交。虽然认识些市民(当年称拥有城镇户口的人为市民),与能接班的市民子弟不同,农村娃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我当时对自己的未来基本无知,或者有些迷茫。
四叔一直很看重我。多次和别人说瞎娃子将来会有出息。不知四叔从哪里得出的这种判断。同学们上我家玩的时候也基本没遇到过四叔啊。
关照
上大学期间,四叔已当上县城**国营旅社的经理,每次我从老家去学校,晚上总是在四叔的旅社住,四叔并没有利用特权让我单独住,而是让我与他同住在宿舍,聊到睡着。
有时候,我也会从四叔的管辖范围内低价购买一些葡萄酒,带到单位给同事们尝。
四叔有次买了一台电风扇,送回村里,因着急走,便放在住村口的我家。当时正是夏天,我还在上初中,便留下自己吹风,没有给四叔家送去。直到后来四婶实在受不了那酷暑,我才把电风扇送到四叔家。现在想来,自己还是挺不讲究的,有点自私。
父亲去世后,大家庭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商量,四叔往往比较尊重我或者弟弟的意见,让人感觉温暖。
被抓
有段时间,我县抓赌博主要是抓那些打麻将玩钱的人,不管输赢多大,即使一毛两毛的,抓住后罚款三千或者五千。不让赌博是好事,但为什么交了钱就放人呢?百姓们很纳闷,应该把这些人教育好,出来后不再赌博才对啊!慢慢的,百姓就怀疑这些警察是在搞创收。因此,许多人对这种抓赌罚款的方式就有点不以为然了,认同感很差。
四叔有次打麻将被城关派出所给抓,所长是碧星他爸。不知什么原因,四叔被放出来后,对碧星他爸特别痛恨。曾经表示真想把他家炸了。
碧星他爸也是我们村出来的,据说,当年任新华书店经理的二爷也曾为四叔的事找过碧星她爸,但没有给面子。
那时候,我与碧星的恋爱关系尚未公开。但曾对妈说过碧星。妈说,看来你四叔被抓在里面没少受折磨,估计对你们两个不会太支持。
放下
我担心四叔会一直记恨碧星他爸,两家老人如果不能和解,那必然要影响到我与碧星的关系。
那次,五叔喝酒喝到胃穿孔,住院期间,我在医院陪护好几天,用注射器从导管中抽取积液。我对五叔的照顾赢得了碧星父母的赞赏。
碧星拿十斤鸡蛋要去看五叔,骑自行车半路被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给撞了。
据碧星说,她在左侧走,与那男的迎面相撞,相撞后埋怨男的,男的说“我走右侧是对的,你走左侧是逆行啊。”
碧星说:“你没听说过男左女右啊?你一个男的应该走左侧才对。”
那男的瞬间服了:“行,你对,你对,我赔你鸡蛋行了吧。”
这对话也是让人醉了。
鸡蛋碎了没去成。但碧星没打招呼就把他父母给弄来了,来到病房走廊那头时,我才发现。当时四叔也在病房,我担心四叔办碧星他爸难堪,便抓紧用求助的眼神和四叔说:“碧星他父母来看五叔。”言外之意,希望四叔能给点面子。
四叔似乎看懂了我的焦急,便说:“没事,你放心吧。”
我迅速迎向走廊,接住东西,领着往病房走,并大声喊“我伯我娘来看五叔了。”说着话已到病房门口。四叔等人迅速站起来客气地说:“来了,坐下、坐下,拿什么东西啊!”
寒暄中消除了尴尬。四叔能为我而放下以前的恨,很让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