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感觉比哪天都凉爽,大概是远山里下大雨了。走到藕池看看,水溜儿也明显比平常快了。 心情很好,听听音乐吧。打开老年乐,循环播送《往事》。每次一听这曲《往事》就想得多,曲子有很强的代入感。感觉家里领导又快不让听了。就赶紧议论一下吧:平远《往事》,优美之乐也。以为《韶》《虞》,惊为天乐。辄为聆之,天籁之音,仙雅优弥,醉也。其虽以西器西音发声,国人国乐也。《往事》弃锣鼓,以西音,乐之 宜也。国不以西器禁,优吾国乐,雅吾籁音,博也,适也。若弃西音,而以锣鼓,与“击瓮叩缶弹筝搏髀,呜呜快耳者”何异 ?仙雅优弥之乐,其不可复听矣。无它,非宜之所宜,用之所用也。若奏《威风锣鼓》而用西器,亦是南辕北辙。器无所属,人所用之。器之发音,犹民之有口,用好用对才是第一位的。否则,有喧嚣而无细腻,有热烈而无悠远。而乐无所止却言有所禁 ,更为偏谬矣 。平远《往事》何以在?祈器广用,言博采,合而为盛世天籁之音也。
前两天 大姨子来电话,与爱妻约定,趁着星期日,同去摘杏。今天一早开车来接,直到下午 才 回来。一看,收获颇丰,杏大而甜,熟透了。爱妻不顾劳累,清洗分选,将不宜久存的杏子,熬成杏酱,放凉以后搁在冰箱里,才觉着办完一件事。转天早晨,张姐和几个人到九号院看看有什么菜可以采摘,爱妻将杏酱取出,请张姐品尝,张姐赞不绝口,说起在哪儿摘的杏,爱妻说是在三元桥西边的 杏林。张姐说,那个地方有大型工程,不让人随便进入啊,您怎么能到那里摘杏?爱妻说,是和姐 一块去的。看张姐仍不明白,乃说,我姐姐是那个项目的工程监理。张姐说,那得是国家一级监理的项目,您姐姐叫什么,我也许认识。结果一细说,真认识,知道她是总监理,关系还很好。张姐退休以后还几次与她联系,聚会。真是国家太大,城市太小,勾勾连连,总有渠道。张姐拿出手机,给她拨通电话,又是一通儿的聊,听得出电话两头都很兴奋。
张姐走了以后,爱妻又说起昨天摘杏的乐趣。由于大型项目堵住了杏林等采摘园的通道,经过协商,几个采摘园的果实就以固定价格统一包给项目部,只允许内部工人们去采摘 ,以后怎么办,还不知道,包括两个大鱼塘子,也只允许内部的人去钓鱼。姐俩儿先是到项目部,跟办公室说来摘杏,办公室一听,马上往宿舍区打电话,快快快,总师来摘杏,去几个人,帮助一下。等到大姨子的车开到杏林,已经有二十来个人等在那儿。七八个人手拿竹竿,竹竿头部穿绑一个大可乐瓶,进入杏林以后,拿竹竿的人举着一碰,高处的杏,就掉到可乐瓶里,差不多装满了,就放低竹竿,有人一个一个的取出再放入编织袋,不一会儿,就摘了几大袋子。看看车的后备箱已经放不下了,大姨子要走,办公室的人说,您别走啊,挺不容易来玩儿一趟,中午请您去吃一顿“山鲜儿”,都安排好了。大姨子坐在驾驶位上说:“不啦不啦,谢谢你们帮了半天的忙,也都累了,快回去休息一下,中午你们自己吃吧,都辛苦了啊。”回来的路上,爱妻说,当官是好啊,什么都有人给张罗儿着。我怎么觉着你挺虚伪的,还口口声声地不想干了,好像上班多痛苦,得瑟地不要不要的,今儿我一看,不给你工资你可能都愿意上班,呸,上哪讲理去?大姨子莞尔一笑,你不用“呸”我,大小有点儿地位,就有人捧着,社会嘛。再者说了,讲理的收获永远没有讲理的成本大。听爱妻述说完了,我倒是捡着乐儿了,也是跟着一通儿傻笑 。
大姨子也是奔六十的人了。原先是电子管厂最年轻的工程师,赶上电子管厂下马,硕大的厂区,在十月里,一个平静的白天,摇身一变,成了250艺术中心。无论是工人还是普通工程师,一律兴高采烈地下岗了,他们再也不用受各种规章制度的束缚了,从此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虽然也有一些人,过上了吃喝玩乐啃爹娘的生活,大部分人却都还是急匆匆地去摆地摊,开饭馆,挣大钱,奔先富了,顶不济也要保媒拉纤,做个两头瞒的中间人。他们也曾经豪迈地说,我不下岗谁下岗,政府的指引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至于后来因为建设文明城市的需要,做个摆摊小贩就被公家儿追得满大街跑,砸摊儿扣货带罚款,是另外一回事儿。改开嘛,摸石头嘛,一切都没有固定模式,今天想这样干就这样干,明天想那样干就那样干,如同大草原上给羊群换场。有人讲故事, 黄鼠狼在养鸡场的山崖边立了块碑,上面写着:“抛弃传统的禁锢,不勇敢的跳下去,你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一只鹰!” 接下来这畜生每天就在崖底吃着摔下来的鸡。我弄不明白,是该指责鸡的愚昧,还是该赞扬鸡的“潇洒飞一回”的勇气呢?
当时大姨子也未能例外,开了个理发店,维持生计,唯一不同的是,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四个小时复习功课,坚持几年,经历过一次次的考试。从普通监理证书到手,去监理公司上班起,就干脆关掉理发店,白天上班,晚上学习,一直参加考试,最终拿到国家一级监理师的证书。现在打开电脑,搜索人名,各种各样的链接足足有几十页, 赶上各种建筑工程铺天盖地,用洋人夸赞的话说,整个中国就是一个大工地,彰显了经济的大好形势,监理公司缺人手,大姨子就属于“稀缺型”人才了,在不长的时间里,就名闻监理界,并且在十年以后成立了自己的工程监理公司。自己也顺利的,无可置疑的,实现了可以满足的财务自由。虽然有的时候,一念叨起自己是半路出家,要不然可能在电子行业,尤其是在今天吵吵儿得厉害的芯片研究方面,搞出点儿成绩,就时不时的觉着可惜。想起当时的攻关研究集体,那些老工程师和年轻的同事们在一起工作时的点点滴滴,她的内心深处总有很多留恋,闲聊的时候可以很容易的感觉到。唯一能够让大姨子感到有些释然的,就是没有做那个“换场”的纯成本。
我也曾经和她说起过,现在是一个趋利的社会,老百姓就是时代洪水裹挟着的一粒泥沙,很多的时候由不得自己,关键在于能够怎么做到,努力使自己不要被裹挟得太远,埋得太深。有些事情虽然不是自己的初衷和所愿,但是能够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无愧于自己,也就不要太纠结了。其实大姨子的事情,还真有个让我纠结的地方儿,几十年了,没有人通知她过组织生活,是退出了,还是怎么着?
现在琢磨起来,爱妻和她姐姐都是比较出色的人。很多时候都把我比得呀,嗨,简直说吧,就没有 任何可以叫板的资本。这大概和我从小在农村生活,眼界比较狭窄,脾气太梗而悟性又低于她们有关。在家里,爱妻经常把我批的一愣一愣的,后来闺女也和妈站在一起,参加批判,在双重火力下,几十年下来,我彻底老实了,越老越不敢犟嘴,处于小得意的烦恼之中,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不用操心,偶尔耍点儿小聪明,还总是被识破,以后也就透透亮亮的活着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