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是文学教育的基本形式。然凡事不可过,过犹不及;也不可极端,“物之反常者为妖”(《阅微草堂笔记》)。现在有一些学者不遗余力地推动阅读,作出慷慨激昂、声嘶力竭、捶胸顿足、声泪俱下的样子,说了很多过头话,比如”只要行动就会有收获“,”读好书改变命运“等等。这不由让人想到了《道德经》中的一段话:“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这段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要人们要保持思辨,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而不要轻信盲从。孟子也说过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告诫人们不要拘泥于书本或迷信书本。
今天我们重温先哲的这些教诲,依然有着积极的现实意义。在信息时代,人们获取知识的便捷条件前所未有,人们发表观点也极其方便起来。书多了却鱼龙混杂,良莠难分,读书保持思辨就显得格外重要。
什么是大伪?大伪似真。动物界有伪装,自然界也有假象。人们有时候会说谎,但这大多是小伪,很容易识别,危害性也不大;但如果以作家、专家的名义,以“书”的形式把智慧用在伪装之上, 那就“大伪似真”了,上当受骗的人就会很多。
这种现象在当下实在不是罕见了。我举两个例子。早几年,有个记者不甘于客观反映现实,而要站出来 “当教育改革的主导者、做领袖”,很多人盲目跟风,形成了一股潮流。当时有人批评他说“你没有理论根据啊。”他便说“要理论根据?那太容易了。”于是乎花了两个星期就刷刷地写出了一本书——《新闻教育学》,说出了新闻必须引导教育的一番大道理。随随便便写一本书就宣称“理论”,这不是很荒唐的事吗?这样的事情却一而再而三地反复出现在我们面前,在社会科学领域已经相当普遍。曾经有个名头很大的“经济学家”,著作等身,很多大学、企业家都请他去做演讲。有一次他煞有其事地说:“我们的经济要出大问题了,第三季度的发电量减少,这就是个信号。如果是用电量减少我还不担心。发电量减少啊,那就危险了,这就是经济下滑的预兆了。”我当时就笑喷了。一个经济学家,连发电量与用电量的概念都没搞清楚就大发议论。发电量所指的就是用电量而不是“装机容量”!我当时就在一个论坛上指出他是一个“伪学者”。
假如一个人在鼓吹阅读的同时一味地粉饰自己而不提倡“思辨”,反而对“批判”一词讳莫如深,甚至极力毁谤“批判”。那他的动机就值得怀疑了。
批判应当是读书的常态。这就如同吃饭,食物入口就得咀嚼。咀嚼就是批判。然后才是消化、吸收。批判是思辨的最主要特征。不但要对时兴流行作品要保持批判意识,即便是对典籍也是不能盲从的。《庄子》中一个故事,叫《轮扁斫轮》:轮扁在堂下砍削木材制作车轮。看见齐桓公在堂上读书,轮扁放下手中的工具走上堂来问齐桓公说:“请问,您所读的是什么书呀?”桓公说:“是记载圣人之言的书。”轮扁又问:“圣人还在吗?”桓公说:“已经死去了。”轮扁说:“既然这样,那么您所读的书不过是圣人留下的糟粕罢了。”桓公听了很生气,说:“一个匠人怎么能妄议读书之事?你今天要是能够说出一番道理来我且宽恕你,要是说不出道理那我就要处死你。”轮扁说:“我是从我做的事情得出的道理。砍削木材制作轮子,榫头过于宽缓就会松动而不牢固,太紧了又会滞涩而难以进入。我在实践中摸索出了制作轮子的规律,只能靠体会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我不能明白地告诉我的儿子,我儿子也不能从我这里得到做轮子的经验和方法,所以我已七十岁了,还在独自做车轮。古代人和他们所不能言传的东西都一起死去了,那么您读的书不过就是古人留下的糟粕罢了。
这个故事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读书时要保持思辨,要与实际相结合的道理。“丹青妙处不可传,轮扁斫轮如此用。”(宋·黄庭坚)假如人们读书而失去了思辨能力,那就难免犯“纸上谈兵”的毛病,闹出“按图索骥”的笑话。而对于那些专事“把智慧用在沽名钓誉”上的人,则更要保持着警惕。听其言而观其行。
批判不能装在手电筒里,只照别人不照自己。我恳请网友能对我的上述言论保持思辨,予以批判。
2022年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