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拐点

　　山南有个胡家塘，就在山脚下，10来亩的水面，不算大，风景却很美。山坡是一片桃林，如今桃子已经摘完了，有几个农工正在修剪桃枝。桃林边的农家乐生意依然火红，这主要是因为胡家塘是一方垂钓塘，离城区不远。来这玩的人很多。

　　宋老头有一帮渔友，经常相约来垂钓。渔友中没有高手，图的不是钓到多少鱼，只是找乐子。胡老板跟他们都很熟了，钓到黄昏，胡老板就会用他那浑厚的大嗓门喊道：“钓鱼的老哥们，上来吃饭咯！”大家就都收拾了渔具，来到农家乐。钓到的鱼一般不吃，让胡老板放在水里养着，临走时各人带各人的回去。这里的走地鸡很香，是他们每次必点的菜。农家乐的菜也比较便宜，四个人才一百多块钱就能吃好喝足，老哥几个轮流坐庄。

　　“听说了吗，小学课本的插图出事了。”老魏头说。

　　“祸害小孩子，丧良心啊！真不知道他们的心是咋长滴？”老王头说。

　　“这下犯众怒了。必须彻查，得给老百姓一个交代。”老张头忿忿地说。

　　“不要过度解读嘛。我看这是好事不是坏事。”宋老头喝了口啤酒，不紧不慢地说。

　　“你什么意思？怎么叫过度解读？！教材是极其严肃的事情，你看他们把插图都画成什么样子了，这怎么能是好事呢？！”老张头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在了桌上，老魏头和老王头也睁大眼睛看着宋老头。

　　“稍安勿躁。来来来，都把筷子拿起来，吃鸡。今天这鸡烧得又香又嫩。”宋老头挑了一块鸡腿肉嚼了起来。

　　胡老板端上了又白又浓的鲫鱼汤：“尝尝这个汤。我摸索出来的新做法。用的是自家养的杏鲍菇。别有风味。”

　　“要给我们表奶啊？”老张头打趣地说。

　　“不是表奶，是补钙外加提高免疫力。技术员小刘说了，杏鲍菇含18种氨基酸和防癌抗癌的多糖。经常吃长命百岁。”胡老板认真地说。

　　宋老头抢先舀了一碗：“那我得多喝点。我还等着带重孙子呢。”

　　“你不说是好事吗？人家回应了，就专为你家孩子画的！看来你很愿意用那种插图的课本给你重孙子上学用喽？”老魏头没好气地说。

　　“这汤真鲜。”宋老头砸吧砸吧嘴，“这插图的课本用了快10年了，一出来我就说有问题，可当时根本没人听啊。”

　　“你不是笔杆子厉害吗，怎么不写文章批呢？”老王头怼他。

　　“谁说我不写了？根本发不出来！岂止是个插图问题，文化和教育同步，整个方向都出问题了，后台硬，来头大。我滴孩来，那些年花样迭出，气势汹汹。一个奖比一个师都厉害。我总觉得是精心设计的，我就成天写文章抵制，结果人家说我是啥斗争思维，有敏感词，统统给毙了。我就学乖了，学样做样，也用小说曲折地批判。不是吹，我的小说比他的强太多了。这次插图的事闹大了，我暗自窃喜，心说这下拐点来了。”

　　“听不懂你的话，啥拐点来了？”老魏头说。

　　“套一句诗，亿万人民觉醒时，方知百姓善辨识。”宋老头摇头晃脑，“老百姓明白着呢！只有那些以精英自居的人才掩耳盗铃。一旦犯了众怒，便失去了人心，自此就再也难成气候了！谁是乌合之众？哼，乌合之众就是高居庙堂之上了那还是乌合之众……”

　　“你们是说乌鸡吗？我刚引进了100只小乌鸡试养。40天就可以吃了，下个月来我给你们做。”胡老板耳朵背，就爱打岔。

　　“好好好。下个月我们来尝你的乌鸡汤。” 宋老头一边应着一边接着前面的话题说，“插图不过是长期以来倒行逆施的一个爆点。作到头就要走下坡路了。他的那点招数、那个用心、那个格局，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再往下走就行不通了。这不是好事吗？”

　　“哦，这就是你说的拐点。”老张头说。

　　胡老板又来打岔了：“那不一定。我就有办法不出现拐点。”

　　“你有啥办法？”老王头问。

　　“我不断变换花样。春天赏桃花，夏天摘桃子，一年四季有垂钓。养鸡、养鸭、养鹅外带种几亩有机蔬菜。生意肯定黄不了。”胡老板洋洋得意。

　　“最关键的是你不坑蒙拐骗，不搞少儿不宜。来你这能愉悦精神，健康身体；菜品营养丰富，价格公道合理。”宋老头提高嗓门说。

　　“那是那是。违法的事俺不干，生意以诚待人，童叟无欺。昧良心的钱一分不赚。”胡老板频频点头。

　　“人眼不见老天爷见。赚昧良心钱早晚都得砸自己的饭碗。”四老头异口同声地说。

　　2022年5月28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