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前夕,湖北省歌舞剧团在北京戏剧学院礼堂,首次演出大型古典歌舞《编钟乐舞》,我有幸赶上了。自始至终,我沉浸在那磅礴的气势、优美的音乐和宽阔的音域之中,为祖国古老的历史文化倍感骄傲和自豪。
演出结束,一位“老文化”告诉我,这编钟是湖北省歌舞剧团按照随州曾侯乙墓出土乐器的基本结构,仿制而成的。许多国际友人赞誉它是“人间奇迹”,是价值连城的国宝,“中华民族古老而辉煌文明的象征”,是世界第八奇迹,可与埃及的金字塔、中国的万里长城、巴比伦空中公园等伟大工程相媲美。新西兰著名作家路易。艾黎,听了编钟演奏的乐曲后,声称“离奇,不可思议”,还挥笔创作了一首长诗发表在《长江文艺》月刊上。
末了,他兴致勃勃地对我说:“怎么样?老伙计,咱们一块去随州吧,到时包你眼界大开。”
对于我这个旅游爱好者来说,何尝不想饱饱眼福呢?况且“老文化”是个“随州通”,于是,我欣然同意了。当天下午,我俩就搭乘南去的列车。次日清晨,终于抵达随州。
随州位于湖北省西北部。这里地势险要,“因山为郡”。北有桐柏山拱峙,南有大洪山环列。进能长驱中原,直捣江汉;守有天然屏障,任其回旋。素有“中原之枢,汉江之塞”之称。桐柏、大洪山之间的随枣走廊,是钳制江夏通往襄宛的咽喉。水陆通衢,林沃相济,粮秣充裕,地灵人杰,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据“读史方舆纪要”载:“随,北接黾厄,东蔽汉沔、介襄、郢、申、安之间,实为要地。义阳、南阳之锁钥,随实习之。其山溪四周,关隘旁列,几于鸟道羊肠之险,用武者所必资也。”自编钟出土以来,吸引着国内外许许多多的旅游者慕名前往,每天游客达上万人之多。
下了车,我顾不得欣赏随州的市容市貌,便迫不及待地催“老文化”上路,去观赏那稀世珍宝。
“莫慌!莫慌!”“老文化”有声有色地说:
“伙计,打个比方,假如随州是一个剧名,那么,编钟只是一场戏,你是想看一场戏呢?还是要看整个剧情?”
“当然我要看整个剧情哩!”
“老文化”呵呵一笑,说:
“好!那咱们先到文峰塔去。”
雷峰塔?就是神话传说中的白蛇被法海压在下面的那个塔,它在杭州呀?我不解地问道:
“什么雷峰塔?”
“老文化”嗔怪道:
“你听到哪里去了,是文峰塔,而不是雷峰塔!”
哦!文峰塔。
望着我惊讶的神情,“老文化”无限感慨地说:
“它还有一个神奇的故事哩!”
他一边走,一边津津有味地讲起来。
相传唐代大诗人李白有一年漫游云梦,路过随州,有个狂徒侮辱了他,激怒了太白金星。从此,随州人总是中不上状元。后来,有个书生利用天门舅舅的关系,冒充天门籍进京应考中了状元。随州的父老乡亲为了庆贺,决定自筹资金建一座塔。动工的时候,不料每当砌到一米多高的时候就倒塌了。大家一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一天,造塔的一个木匠闲得无聊,就在街上替别人箍桶。他沿街高喊:“箍桶呀!大小都箍!”这时,有个拄着拐杖的老头问:“箍大的,有塔那么大吗?”木匠一听,受到了启发,便跑回去朝造塔的工匠们说了此事。大家觉得有“门”。当天,他们就叫铁匠打了几个铁箍,砌一层,箍一层。就这样,塔建成了。那时,人们为了使随州“文运宏开”,人才辈出,给塔起名曰:“文峰”。塔下还安了个石门,里面放了许多金银盘盏,人们需要时,可以打开石门去拿,用后擦洗干净送回原处。后来有个爱占便宜的家伙拿了八个盘盏不送,又一次进石门去拿,刚跨进里面门就关上了,再也打不开了。传说自然不可信实,但这里面却包含着极普通的哲理:人民痛恨假、恶、丑,赞颂真。善、美。
随着络绎不绝的游人,我们来到“文峰塔”前。塔为砖石结构,造型奇特:“六楼、六层、八面,高28米”,每层都有工艺精巧的飞檐。塔顶飞檐的八个角,栩栩如生的八条石龙,在霞光中跃跃欲飞。塔身呈碧青色,虽经历年风雨兵火剥蚀,但它仍楚楚挺立在涢水岸边,给人以高大、浑厚、舒展的印象。据知州石询“重修文峰塔记”载:“文峰塔旧名‘文笔塔’,塔成而吉祥现。”因此,唐、宋、元、明、清时,随州的忠臣孝子、文人学士层现叠出。
凝视着这古老的建筑,我不禁想去孩提时听到的“石门开”的故事。走近塔前,念着“石门开,石门开,勤快的好汉要进来”的歌谣,使劲推起石门。
“老文化”看了看我的举动,笑着说:“这可不是传说的石门,你别费劲了,当年财迷转向的国民党士兵都没有把它打开,这个谜只好有待于考古专家去解开了。”
在“文峰塔”徘徊了约半个小时,我和“老文化”穿过宽广的烈山大道,步入清澈如镜的厥水河畔。只见两岸绿树成行,婆婆沙沙,柳枝下,草丛间,开满了赤红、桔红、雪白、嫩黄的花朵,散发着浓浓的清香,一阵阵沁入心扉。微风一吹,清清的河水荡漾起来,像小马驹儿撒开了蹄儿。我正陶醉在这迷人的景色之中,“老文化”突然问道:“你知道随侯救蛇获珠的故事吗?”
“知道呀!”我脱口而出。
“这个故事就发生在厥水河边。”“老文化”美美地吸了口气,便一碟子一碗地端了出来。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随州是个十分富庶的国家,特别是厥水河两岸,土地肥沃,风景宜人。每到春天,厥水河面飘荡着乳白色的朝雾,淡淡的,就像姑娘头上的纱巾,羞涩地缠绕在烈山古城的腰间。没等朝雾散尽,那许多游船早在“纱巾”中穿来穿去了。厥水河秀丽的风光,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东海龙王的幼子的耳朵里。一天,他瞒着父王,偷偷穿长江,过汉水,来到随国的厥水河边。龙王子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的风光,便得意忘形,弄来酒菜,开怀畅饮起来。不慎饮酒过量,现出原形,被过路的游人一刀剁成两截,弃之河边草丛中。随侯游猎归来,看见一条青蛇伤断,顿生怜悯之心,令人药敷而涂之,送回草丛。
夜半时分,朦胧中,随侯见一个英俊少年走进来,打恭道:“君侯,我是东海龙王的幼子,来厥河游春被人误伤,为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现送来镇海之宝——夜明珠一颗,请收纳!”说完转身离去。他以为做梦,揉了揉眼睛一看,不禁惊呆了,龙案上有一颗熠熠发光之物,照的室内如同白昼。随侯走近跟前双手捧起,原来是一个宝珠,直径寸许,光色纯白。于是,他定这这颗宝珠为国宝,起名叫随侯珠。
《水经注》称:“厥水东南流经随县古城西,水侧有断蛇丘,亦曰灵蛇珠丘。”《搜神记》载:“随侯珠径盈寸、纯白,而夜光可以烛室。”《淮南子。览冥训》中,且有“随侯之珠,和氏之璧,得之者富,失之者贫”之说。唐代诗人李白送朋友来随州时写道:“彼美汉东国,川藏明月珠。宁知丧乱后,更有一珠归。”
“老文化”十分痛惜地说:“随侯之珠虽然美丽,可已经失传了。”
离开厥水河,北行约三公里,我们来到了当年楚王擂鼓的遗址——擂鼓墩,一睹了这个被人们称为“地下音乐厅”历史古迹。走近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排排大如笆斗,小若暖瓶的编钟,共65件。它分上中下三层,悬挂在长13米,高2.7米的曲尺形铜铸加架上。铜架横梁由坚硬的方木制成,两端饰有青铜透雕。钟座基部还有活龙活现的盘龙。其结构之坚固,工艺之精巧,造型之独特,令人惊叹!编钟由六个铜人支撑,在钟和钟架构建上不满了华丽的纹饰,有的雄美奇伟,有的精细如发。最大的钟高一米多,重203公斤。整套编钟加上钟架总重量达5000多公斤。钟上还勒有20800多字的隶体铭文,详细记载了先秦时期的乐学理论。据文献记载和实物展览所见,编钟最早出于商代,晚至战国时期。编钟是概括性名字,有钟的编排和编组的意思。按高重低音及音律声调的顺序编排。用拉钩或销置吊在钟架上,在钟的发音部位准确敲击就会发出标准音。这套编钟的音域有五个八度,只比现代钢琴两端各少一个八度,它的中心音域的三个八度范围内,12个半音齐备,可以随意转调。它是古代一种演奏乐器,供奴隶主和贵族们享受的娱乐工具,具有完整的十二乐音体系。演奏时,需要五至七个乐师,用棒敲锤击。
出土文物还记载了这样一段历史:楚惠王506年,他从西阳得到曾侯乙去世的讣告,便制作了一套编钟对曾侯乙进行祭奠并永远用以享祭。
春秋时期,称王称霸的楚国为什么对随这么一个小诸侯国给予这么高的礼遇呢?我感到奇怪,便向“老文化”打听得知。原来,公元前506年吴国军队在孙武、伍子胥的指挥下,进攻楚国郢都,楚昭王仓皇出走,逃亡到随国。吴人尾追赶到,要求随军交出楚王,并把汉水以东土地划归于随国,作为交换条件。那时楚昭王躲在随国公宫以北,吴军进抵公宫以南,局势十分危急。随军不顾吴军的威胁引诱,拒绝交出楚昭王,终于赢得了时间。楚昭王在随侯的帮助下,恢复了楚国。为了报答随侯,楚惠王让能工巧匠们铸了整套编钟来祭享他,却没有想到这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文化遗产。正像一首诗歌描绘的那样:
绕梁三日的韩娥歌,神往而又渺茫,
响遏行云的秦青曲,感奋却又空灵;
面对高悬着的六十五件青铜编钟,
我的心真真鸣奏起楚天的流响意韵。
精工的铸造呵,严整的乐律,
埋没愈长久,愈显示出卓拔超群。
但请不要误认为春秋战国竟是音乐时代,
编钟声里曾饱和着奴隶们的血泪殷殷。
怀着一种好奇心,我抡起木棒,敲击了几下,果然,低音浑厚,沉雄飞扬;高音昂奋,动地惊天。它确实不愧为我国乃至全人类的稀世之宝,不论在世界音乐史、冶炼史上都是人类文明的一个里程碑。此时,我油然想起那颗失传的随侯珠,倘若它存在的话,如今的随州真是名副其实的“文物之邦”了。
暮色已经降临。西方半个天空斜斜地布着暗蓝色的条云,正将沉没的残阳把那厚重的云层底部烧的蓝里透红。暮霭轻轻飘荡,与远方盆地里的晚炊融成一片。我和“老文化”登上了随州的摩天大楼,举目望去,整个随州尽收眼帘。北面,汉十高铁穿城而过,汉十高速公路像一条黑色的飘带伸向远方。南面,依山傍水的工厂、商场、医院、学校掩映在绿树丛中,使人感到这座新兴城市潮气蓬勃,青春焕发。不知不觉中,夕阳与霞光吻别了,立时,千家万户灯盏齐明,疑是天上的星斗降落人间。街灯照在宽阔的马路上,白花花的一片。我心里微微一动:随州市不也是一颗闪闪夺目的明珠吗?远胜于随侯珠耶!
随州一游,不虚此行啊!
【文/陈延华,本文为作者向红歌会网原创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