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于东来因为提倡婚事从简的倡议,遭到媒体的围攻,让他这位“有泪不轻弹”的大男子汉也流下了辛酸的眼泪。可见年轻人如何谈恋爱、办婚事并不是一件小事,值得一谈。由此,我联想到自己的婚姻和办婚事。
1951年上期,我刚从资兴县立中学毕业,便由学校推荐、人事部门批准,到县人民银行当上了干部。不久,一位郴州籍的女同志小谢,从“省革大”结业后,也被分配到了我同一单位工作。
那时的她,还是头上扎着羊角辫子的小姑娘,聪明伶俐、热情活泼、工作出色。也不知怎么的,我对她产生了好感。但想到自己是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而她是一位文化比我高些的城市姑娘,也就不敢对她产生非份之想。从接触中,我发现她对我也是蛮好的,而且都爱好文学,有共同语言。聊起文学,话就像小溪流水,滔滔地流也总流不完。
此时,她正在利用业余时间阅读《红楼梦》,也就常常和我讲起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故事。我就好奇地遐想:她给我说这些,会不会有“话外之音”呢?
为探其究竟,我写了这样一张纸条:“《红楼梦》看完了吗?能否借给鄙人一阅?”并选择了一个无人在场的机会,悄悄地交到她手里。我估计,此时我的脸蛋一定通红了。
灵敏的她,对我借书这样的平常事也用写条子的方式,还神秘兮兮、通红着脸来递交,心里也就明白了我“心中有鬼”。她没说话,也是写了个小纸条:“借部书也不动嘴而动笔,鄙人不知是何意?能告知吗?”夹在《红楼梦》的扉页中,也是涨红着脸交到我的手中。
我们双方虽都没有把“我爱您”的话说出来,但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在两个青年人的心中,都已经像是点亮了一盏灯,亮堂堂了。
从此,我俩便正式谈起了恋爱。那时的青年思想纯朴,最大的追求就是“又红又专”,好学上进,一心扑在工作上,争当先进,用好的表现来博得大家的好印象。即使是谈恋爱,用在花前月下的浪漫时光也不多,更不会大把花钱去进餐馆,到商店去买珍贵赠品。记得我和她谈爱时,我只给她买过一本在当时来说算精致的笔记本,扇页上我亲笔了一句“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古诗。她收到时特别高兴,好像捡到了一个“宝贝”。我俩婚前,业余时间不多,除了看看电影外(次数也不多),去得最多的场所就是新华书店,几乎把书店当成了图书室,我们像是成了“书海中的小鱼”。
说来也怪,我没有给她什么物质享受,但她却觉得我这个人诚实可靠,好学上进,工作乜行,文笔不错,对我爱得很深。当时县公安局一个小伙子也喜欢她,写了一封向她示爱的短信,从柜台上递交给她。她看后,竟当着对方和营业问那么多同事和顾客的面,把信撕掉了,表明她“要吊死在欧植竹这一颗树上”的态度。我俩谈了一年多后,于1953年“五四青年节”这天结婚了。
那时婚事提倡“新事新办”,我们结婚没有办婚宴,只花了大约30元(大约是当时我一个月的工资)买了花生瓜子、糖果饼干,香烟茶叶等,由我行郭行长召集全行的同志开了一个茶话式会作为结婚仪式。他还亲自主持并热情洋溢讲了话(那时单位的领导同志,把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都看成是革命大家庭的成员,既关爱又严管,干部职工的婚事都管),同事们则哂晒哈哈闹着要我们新郎新娘讲谈恋爱的故事。有一位同事还拿一根小绳子吊上一个苹果,拿一根棍子把苹果系着,像钓鱼似的,要我小两口来咬。当我俩一去咬,他就把棍子往上一提,把苹果提得高高的,让我俩扑一个空,嘴巴却碰到了一块,引待大家捧腹大笑。
这场婚事,我们没办酒席,参加婚礼的客人也没送什么红包,全行几十位同事也就揍了点点钱买了一面玻璃镜子,上面贴了张写有祝词的红纸条,参会的亲戚也就送了热水瓶呀、洗脸盆呀等一类日常生活用品,谁都没有感到什么经济压力。我娶了一个“便宜老婆”,婚礼也还搞得热热闹闹,我们小两口是非常满意的。
结婚后,我俩都深知宝玉黛玉爱情悲剧的惨痛,也就倍感自己婚姻自由的幸福,特别珍惜当下的生活。找俩在共同生活60多年的旅途中,大多数是阳光灿烂的年月,也遇到过风雨交加的日子,婚后第三年,年轻气盛的小两口吵过一次大架,差点离婚了。然而,此后无论在什么境况下,我们夫妇都是甘苦与共,互敬互爱,互帮互助,恩恩爱爱,把一个虽不富裕的家庭营造得温馨幸福。我们养育大了3男1女4个孩子。如今我们已是儿孙满堂,其中共产党员有5个,大孙女的儿子都上初中了。
我“半路出家”走进了文学殿堂,妻子则忙于其本职未能从文。但是,她成了我的作品第一读者,甚至是“写作帮手”。例如2009年,我市举办庆祝建国60周年文学征文,我写了个中篇小说《丁一进城打工的故事》,想投去参赛,但又感到没有把握。在这种进退维谷的情况下,老伴读过此文后说:“这篇稿子写得不错,有吸引力,我觉得可以拿去参赛。”我采纳了她的建议,把稿子拿刲打字社去打印了10份(征文办的要求),投了过去。结果,此文被评上了二等奖。
同年,全国文联主办“中国文联成立60周年‘我与文联’大型征文”活动,我写了一篇题为《抚今追昔话沧桑一一在基层文联“打基础”的回忆》的散文稿,也是得到老伴称赞后寄出的,结果被评委看中,选为“优秀文章”。
当我收刲《风光带得京华去一一郴州市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六十周年文学征文获奖作品集》,和《美好回忆盛世华章一一庆祝中国文联成立60周年“我与文联 ”大型征文优秀作品选》,送到我手中时,我也特别高兴,老伴也特别高兴。
唉!老伴离我走了已有8年多了。在这段不算短的日子里,我还总忘不了我俩一道阅读书报,她帮我看稿子的那些美好时光。她去世后的第二年,我这个不会写诗词的人,还涂鸦了3首所谓的词,以《长相思》为题写成小文悼念她:
长相思
去年元月27日,和我共同生活了63年的老伴,匆匆与我永别了。她走后,我悲痛欲绝,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会苦苦地思念她。我同她手牵手走过的环山路,一起观赏过的花草树木以及楼台亭阁,如今都成了我触景生情,引发我思念她的“诱导剂”。在她去世一周年的时候,我涂鸦了三首所谓的词,以表示对她悼念。
长相思·念亡妻
(一)
郴水流,湘水流,流到长江不息流。江流无尽头!
思悠悠,念悠悠,须到何时方止休?令人无限愁。
(二)
雨淋淋,夜沉沉,卧榻难眠忆影形。音容满脑萦。
我在寻,你在寻,相隔阴阳梦最真。泪花湿枕巾。
(三)
走一程,又一程,曲径环山信步行。爱牵手与心。
旧时林,旧时亭,唯独贤妻离我身。悲从心底生!
从我的谈恋爱和办婚事中可以看出,男女婚后幸福与否,并不在于彩礼是否丰厚、婚宴办得是否有排场。我那时没花一分钱彩礼娶到的妻子,未必比如今某些人花百万银子买到的“千金”差到哪里去吧。现在这种“爱情变爱钱”的不良风气该改改了,让我们的社会多点书香气、少点铜臭味好不好呀?
【作者简介】欧植竹,又名欧阳植竹,昆仑策研究院特约评论员,湖南省作协会员,省文联第四、五届委员,省文艺理论研究理事会理事,省儿童文学创作委员会委员,郴州市文联原主席。
【文/欧植竹,本文为作者给红歌会网的原创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