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黄若愚之后,宋明对先父说:“我也出来好几天了。该说的都说了,该问的也问了。我得赶紧回去把采集的信息交给崇树龙教授,好让他早点儿把您的数字人也给做出来。”
先父和世叔对望了一下,都哈哈大笑起来:“你还想回去啊?你回不去咯。”
“怎么?我为什么回不去了?”宋明一头雾水。
“走,跟我们去看看吧。”先父和世叔说着,踩着云朵走了出去,宋明也只好跟了上来。三朵彩云很快来到了南山留仙洞的一片陵园上空。先父指着一块墓碑说:“你自己看看吧。”
宋明定睛一看,碑上刻着“先父宋明之墓”,惊道:“我已经入墓了?我不是留有遗嘱遗体捐献作医学研究吗?”
“遗体捐献要生前办好手续的,你只留个遗嘱不办手续,后人谁敢替你捐献啊?”
“唉——我又说空话了。我这辈子就落个说空话了。”宋明懊恼地说。
“入墓就入墓吧。咱们还是回灵山接着聊天。”三位先人又驾云返回了。
到了灵山崖洞前,李冠英又煮了野茶。先父对宋明说:“你肚里的问题都问完了吗?”
“差不多吧。可就是有一点我还是没想明白。”
“啥问题啊?”李冠英呷了一口茶,问道。
“你看现如今庙堂之上的某些人,念个错别字都能说出一番社会批判的大道理来:‘同学们哪,我们那时候哪有你们如今这么多书读啊?’再看看你您二老,都是满腹经纶,有真学问的人,却一辈子没有受到重用。拿世叔来说,一个留英的高材生却在边疆当了农民,难道真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委屈吗?”宋明说。
李冠英笑了一下:“我真是没觉得有什么委屈。我是打内心里为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而骄傲的。我走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有啥委屈的?要说委屈我倒真是替贤蔚大哥感到有点委屈,大户人家的少爷提着脑袋出来干革命,没捞到任何名利地位的好处不说,还受了不少委屈。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老弟呀,还记得小时候先生我们俩辩论‘上善若水’的事吗?”
“怎么会忘记。我大姑父也就是你父亲亲自给我们讲《老子》。我俩为‘处众人之所恶’一句的理解争了起来。”
“是的。你说处众人之所恶就是不与世人一般见识、不和他们争一时之长短而要有鸿鹄大志的意思。”
“你却说要与‘利万物而不争’联系起来理解。为了利万物就必须甘居卑下的位置而不谋私利。大姑父说你的境界更高。”
“不是我的境界高,是我们的信仰决定着我们必须有这样的境界。1944年,我的老师胡苏明带领我们学习了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他说《甲申三百年祭》揭示了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最终失败的一个规律,就是一旦胜利,上下皆逐利、皆腐化。要我们引为鉴戒。”
“所以你就一直保持着上善若水的品质。” 李冠英说。
“不是我,真正的共产党人都是这样。从领袖到我们基层的普通党员都是这样。我们的领袖以身作则,无怨无悔地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民族和最广大的人民群众。他在身后留下了坚如磐石的国家,留下了优越的国体和政体这笔最可宝贵的民族财富。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是在他老人家的教导下做了一点具体的工作而已,还做得不够好,常常犯错误。我们还能有什么委屈呢?”
李冠英点点头:“有了一个上善若水的领导核心。我们民族的伟大复兴何愁不实现呢?”
“是啊。上善若水。老百姓就坚强地团结起来了。”宋明对父亲又有了进一步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