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还有点凉,却很新鲜。
父亲照例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打太极拳。
早几年都是去对面的竹林边打的。从我家到竹林要走过一段30多米的机耕路,今年春天父亲在去竹林的路上扭了脚,幸好并无大碍,从那以后家里人就不准他再去竹林打拳了,他就改在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了。
我在旁边站着。
父亲在做完收式之后站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问我:“这么早就来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
“想聊点什么呢?”
“莫言说他第一次翻开《百年孤独》,只读了第一页就拍案而起,惊呼:‘原来小说可以这么写!’然后用了20年才读完《百年孤独》。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本书。”
“你自己不会去读吗?”父亲坐到了藤椅上,端起茶盅呷了一口。
“我读了。可我有外国人名恐惧症。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我的天哪,一看到那么长的名字我就晕了。”
父亲笑了:“你比莫言老实。其实莫言根本就没读懂。他只不过是在攀附而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1990年以前莫言可能还不知道马尔克斯何许人也。否则那一年马尔克斯来到中国访问,陪同的就不会只有钱钟书先生了。他削尖脑袋也要去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他?”我不解地望了望父亲
“他看《雪国》也只看了三分之一就说 ‘原来小说可以这么写!’难道一个文学家只会说这句话?”
“是的。他说《雪国》中的秋田犬唤醒了他,使他建立起了高密东北乡的小说王国。”
“那他说《百年孤独》影响了他什么呢?”父亲放下来茶盅,站了起来。
“他说《百年孤独》让他学会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写法。”
“你听说过哪位作家说看了什么作品学会了比喻的写法,看了什么作品学会了拟人的写法吗?”父亲面带讥讽。
“孩儿愚钝。”我低下了头,完全没明白父亲的意思。
父亲接着说:“分析作品主要看作品反映了什么主题,表达了怎样的思想情感而不单单是某种写作手法。莫言只会说些空话。具体给了他什么滋养,他从中学到了什么,他能说出个道道吗?”
我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百年孤独》是怎样的主题。”
父亲走进了书房,拿出一本元曲,摆在了我的面前:“其实《百年孤独》的主题可以用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中的一句话概括,‘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越发地糊涂了,《百年孤独》怎么能和《山坡羊·潼关怀古》扯得上联系呢。
父亲见我的眼中露出了迷茫,解释说:“《百年孤独》反映了拉丁美洲一个世纪以来风云变幻的历史,是一部再现了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著,而不单单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这个词是评论家强加给他的。莫言就是个喜欢踩香蕉皮的人,比如说他看《雪国》只看见了一条秋田狗。”
我彻底晕了,心说“香蕉皮是什么梗?”
父亲好像累了,摆了摆手:“要是真想读懂《百年孤独》就得先去读点拉丁美洲历史。否则你就摸不着北。马尔克斯是反殖民反独裁的,莫言是呼吁殖民呼吁独裁的。不可同日而语!”
见父亲越说越离谱了,我吓得头一缩,赶紧开溜了。
2022年12月1日星期四
【文/颂明,本文为作者投稿红歌会网的原创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