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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九头鸟——军歌嘹亮篇(8)

2024-10-16 12:31:07  来源: 红歌会网   作者:孔见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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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章 一颗红星头上戴

  还是过小年的前一天,连长下令把连队养的五头猪全杀了。除夕那天吃的是全猪宴,红烧肥肠,爆炒腰花,凉拌猪肚,卤猪头肉,顺风口条,尾巴蹄爪,从头吃到脚。这天破例,允许战士们喝点酒。

  下午的时候,各排长找出了理发工具,给战士们剃头。指导员说:“马上要过年了,要辞旧迎新,一切从头再来。从我开始,一律光头,心无杂念,六根清净。”一排长夏玉溪先给指导员剃头,问:“还是留板寸?”

  指导员开玩笑说:“我不能剃光了,要不连长说我剃了光头就不像指导员。其实他的意思是怕我光头的亮度超过了他,你就给我剃个磨砂灯泡吧。”指导员开着玩笑,“哎,今天你就是曾剃头。”

  “曾剃头?指导员,什么意思?”夏玉溪问。指导员指指刘虻,“让他给你解释,他是小秀才。”

  刘虻说:“就是备受蒋介石推崇的所谓大清中兴之臣曾国藩,因为他剿杀太平天国,大肆屠城,杀人如麻,像剃头一样,老百姓送了个外号曾剃头。清军入关后强迫汉人剃发蓄辫,下令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

  指导员笑道:“看看,到底是秀才,啥都懂。”刘虻苦笑说:“指导员,您挖苦我?我哪有您懂得多。”“哎,比我强。”指导员别过头来看着刘虻,排长只好停住推子,也看着刘虻。

  指导员欣喜的说:“小刘,我跟你说啊,政委昨天打电话来表扬了你,说你写的诗在军报副刊上发表了,祝贺咱们连出了个大诗人。”刘虻一脸懵懵的,“我没给军报投过稿呀?”

  指导员兴致勃勃的说:“政委说是军报记者看了你在师部黑板报上一篇《双刃剑》的诗歌,觉得写得好,就转载了。确实写的不错,我都能背了。

  “同一首曲,

  你听到的是高山流水,还是铁马金戈?

  同一首歌,

  你听到的是莺歌燕舞,还是十面埋伏?

  丝竹之声,未见得不是六脉神剑。

  委婉歌喉,未见得不是四面楚歌。

  歌声,是冲击力极强的轻骑兵,

  不知不觉中已攻城拔寨。

  音乐,是渗透力极强的硫酸雨,

  如润如酥中已面目全非。

  其实,是出鞘剑,

  歌声和冲锋号共鸣,向前!向前!向前!

  其实,是销魂曲,

  韵律和摇头丸互动,乐死!乐死!乐死!”

  指导员背完诗,点着指头说:“我跟你说,军报上发表东西,那是有稿费的唻。”

  李剑听后嚷道:“哎,刘虻,拿出来请客!”拍拍曾劲松的肩头,“曾哥,晚上咱们有酒喝了。”班里的几个战士也跟着嚷嚷:“请客!请客!”刘虻笑道:“这真是秀才遇到兵了。”指导员笑了,“承认你是秀才了?”

  刘虻不放心,追问,“指导员,真的有稿费?会有多少钱?”指导员说:“肯定有。我去年写过一篇通讯,不到一千字,给了我八块。诗歌怎么算,我不知道。肯定比你一个月的津贴要高。”那时新战士的津贴每个月才六块。

  刘虻激动地说:“好!我请。其实也是大家的功劳。那天听了政委和咱们一起唠家常,心里面就有些感慨,晚上趴在被窝里写了那么二十几句,被指导员查铺时发现了,说我写情诗呢,我只好给指导员看。第二天指导员对我说写的不错,文笔蛮好,建议我放到师部墙报上,指导员是伯乐,我是丑小鸭。”

  指导员笑道:“不搭配啊,伯乐那是发现了千里马。”刘虻谦虚地笑笑,“去掉一撇,我不过是十里驴,全靠鞭子赶着磨叽。由于昏头昏脑没休息好,第二天武装越野我就掉了队。”

  指导员剃完头起来笑道:“我这个灯泡不亮啊!”战士们笑道:“磨砂灯泡有点亮,查铺不用打电棒。”指导员哈哈笑道:“来,一排长,我来给你剃灯泡,直接用剃刀给你刮,刮完再抹点油,我看你小子还臭美吧。”

  夏玉溪笑道:“指导员,你又讽刺我——”说着脱掉军帽,“作天我到军人服务部吹了个头,擦了点油,让你给碰到了。指导员,我不是为了臭美,是为了终身大事。”指导员问,“哪姑娘相中你没?”

  夏玉溪嘿嘿一笑说:“你看咱,‘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解放军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八字已经成形,”夏玉溪伸出两根食指比划着“就要——”两根指头互相碰着,羞涩地笑笑,不说下文。

  指导员笑道:“哟,这么快就要成并蒂莲了?”夏玉溪不好意思说,“还没到那一步,她跟我要张照片,还要求是免冠的,说寄给她父母看。所以我才吹了个小分头。指导员,要是剃了光头,人家父母还以为我是劳改犯呢。”

  指导员笑道:“那你的头先留着,不能坏了你的好事。哎,一排长,那你赶紧去照个相,去晚了照相馆关门了,初一到初三,照相馆不一定开门。要不我给你照一张?我那是135的黑白胶卷,还得等一卷照完了才能冲洗,耽误你的好事。这样吧,你赶紧到镇上的照相馆去照,照张彩照,虽然贵点,效果比我照的好,摄影师可以帮你修版美颜,丈母娘看了肯定喜欢。”

  战士们跟着起哄,“就是排长,指导员有经验,先把丈母娘搞定。”

  夏玉溪把推子交给指导员说,“那我先照相,照完相再剃头。”说完骑了电蹦子一溜烟跑了。指导员接过推子喊刘虻,“来,先给你这个秀才推个光头,留头不留发可是你说的。”

  这时连长走过来仔细端详着刘虻,刘虻被看得心里发慌。指导员正要动推子,连长说:“不剃了!他们的头都留着。实在过长了稍微理一理,咱们毕竟是侦察兵。来,先给我剃。我的亮度肯定要超过指导员,他是磨砂的,我就整个五百瓦的。”战士们笑道:“那不成了探照灯了。”

  李剑挠着头皮说:“连长,我也剃个光头。我个子高,被弹面积大,枪子找上我的概率就大。把头剃了,减小一圈头围,子弹就会贴着我的头皮嗖嗖的飞,那样才会毫发无损。”

  战士们哈哈大笑,心里都明白,这是为开战做准备。班长周世贵碰碰刘虻的胳膊耳语说:“你信不信,咱们几人有特殊任务。”

  这年春节是一月二十八号,其时军委主席赴美访问时曾诙谐风趣的说:“小朋友不听话,该打屁股喽。”战士们听了,悠然失笑。看来该出手时就出手,打,弹已上膛,战,刀已出鞘。就等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初三夜半,星星点灯,侦察连静悄悄地移师国境线,在一条山沟里隐蔽扎营。周班长猜得没错,初五那天,连长就命令一排长和周班长,带了刘虻曾劲松,化妆成边民出境侦察。要是剃了光头,就不好化妆了。

  之所以选中刘虻曾劲松是他俩不长络腮胡子,个头适中,面相接近岭南人。而李剑个头大,一看就不是当地人。一排长和周班长,是地道的岭南人,而且会说“歪歪”国语。可见侦察连长的思维很缜密,一些细节都能考虑到。

  他们两人一组,为防止同时受袭,也好相互照应,所以拉开一定距离。刘虻和班长周世贵一组,周世贵原在边防部队服役五年,前年年底准备退伍,因为侦察连需要会“歪”语的人手,经和省军区协调过来。

  周世贵会泰拳,徒手对付三四个也没问题。那时“歪”国已经对边民开始驱赶了,他们的侦察活动也存在极大的危险。因为是一般性的侦察,主要是探路,摸清敌军的边防部署,所以每人只带了防身的手枪。好在该国那边也过春节,初五这天防范意思也比较松懈。这天他们深入敌后三十里,顺利完成任务归队。

  二月十四号党中央向全国公开下达了自卫反击作战的动员令,全军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军区司令员颁布了措辞严厉的“十杀”令,最后一句是“用刀子杀”。刘虻看着李剑笑道:“么样?还叫我说对了。”

  这天下午,侦察排长夏玉溪同志牺牲了。他是带着两个战士去国境线中国一侧的一座山头二号观察点,观察敌情时被敌方的狙击手打中了头颅。两位战士把排长的遗体背回了驻地,放在了担架上。

  连队卫生员为夏玉溪清洗整理了遗容,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指导员在整理他的遗物时从他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里有四张4R的彩色照片和两张底片。这是正月十五那天,连队副指导员往这里送给养时带给他的。

  指导员沉痛的看着照片,这位出生在广西大新的农家子弟,面相不是十分俊朗,但在草绿色的军装,三点红的衬映下,显出了那个时代军人的特有的气质和风采。另一张是脱去军装穿着白衬衣的免冠照,他梳着整齐的小分头在微笑,多少有些小干部的模样。

  照片的背面写了“送与女友韦清芳——夏玉溪”。指导员想,他们美丽的爱情刚刚开始,却让一颗罪恶的子弹击碎了芳华。听他说,韦清芳是壮族姑娘,一位小学老师。指导员想,这两张照片还要不要送给韦清芳?送给她的是思念,也是永久的悲伤。

  战士们无比肃穆,一排的战士持枪站立在排长的遗体旁。连长拿起排长换下的军帽,看着军帽上的血迹和弹孔。子弹是从五角星上方偏左的地方打进,子弹穿入后发生了横滚,后脑几乎被打烂。连长心里明白,敌人狙击手的位置应该在左侧较高的地方,距离在四百米左右。

  连长狠狠地挤出一句话:“你奶奶的!未曾开战,先损我一员大将,老子让你们血债血偿!”指导员狠狠的说:“而且要加倍偿还!”

  指导员拉了连长走到傍边一株松树下,指导员说:“一排长的牺牲,很惨。是把双刃剑,一方面激起了战士们的仇恨,发誓要给排长报仇。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地造成一些人的恐惧畏战心理。毕竟我们的战士是在和平环境里长大的,没见过血腥。所以我想,以牙还牙,狠狠地敲掉几只猴头,鼓鼓士气。还有,对一排长的遗体一定要处理好,这也关乎到士气军心。”

  “你说得对!比我考虑的周详。”连长大手一劈说:“这样!咱们到附近的老乡家找一口寿木,先把一排长装殓了。明天上午我带两个狙击手上山,打几只猴子,给一排长陪葬。反正反击令已下达了,老子也不用请示。指导员,你准备悼词,明天下午开追悼会。”

  指导员和顾副连长骑了三轮摩托先到附近镇上转了转,没找到棺材铺,又到附近的公社找到了当地负责人,公社书记也是武装基干民兵连的指导员,听后说,“这好办,我家老爷子就预备的有,送你们就是。”

  指导员说:“送不行,我们出钱买。”书记说:“就凭你们军帽上的那颗红星,我是不收钱的。哪有解放军买棺的?”指导员笑了说:“送棺买棺都不好,我们暂借,等战事结束,我们还老爷子一口好寿木。”书记也是干脆人,“好!我去找几个民兵送过去。”指导员说:“你们派人抬到大路边就行,我们派车来拉。”

  等棺材运回,战士们将一排长装殓了。这口棺材里外都上了漆,里边是红色土漆,也叫国漆,外面是黑色土漆。寿材的前面立板上写了个大大的篆体寿字。三排长葛大壮用中指关节叩叩棺材板,发出脆响,“嘿!上等的金丝楠木。指导员,也给我预备一口。常言说,活在杭州,死在柳州。”

  刘虻说:“得了吧,金丝楠木棺材是王爷睡的,一般人睡不起。我不奢望,能马革裹尸就满足了。”李剑说:“听我老爹说,当年击毙张灵甫后粟司令指示弄一口好点的棺材葬了,据说是楠木的。”二排长杜金山说:“咱们革命军人,不求死后哀荣。还是那句军中老话,打死一个,咱够本,打死俩,老子赚一个。”

  听了战士们的议论,指导员心想,看来战士们还是有视死如归的决心。将一排长的戎装遗照粘贴在棺木前脸上,对战士们说:“老百姓就是冲着我们‘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才给了一排长一口上等的寿材供他安息。同志们!只要我们是为了人民利益而死,就会死得其所。”

  连长下令,“一排的同志们!今晚四人一组,轮流为排长守灵。”

  题外话:本章标题出自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唱腔中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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