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章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张俊峰和邬崇立不约而同地抬腕看了看表,指针六点四十一分。这是东八区时间。张俊峰说:“应该是总攻打响了。五幺幺,我们准备行动吧。”随后大声喝令:“侦察排——集合!”侦察排的战士迅疾站好了队,一排长邹继先站排头喊了报数口令,报数完毕后张俊峰命令:“各班,检查装备。一排长,亮出我们的战旗。”
一排长邹继先把卷拢的战旗迅速抖开,合金钢连的战旗迎风招展。同时邬崇立也命令猛虎连迅速集合,亮出了猛虎连的战旗。刘虻抬头看着两面火红的战旗迎风飘展,对身边的两位战友说:“我好想唱一首歌。”李剑问:“么歌?”刘虻轻声哼道“为什么战旗美如画……”,曾劲松接唱:“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邬崇立正步走向张俊峰,敬了个庄严的军礼,同时张俊峰立即回礼。邬崇立严肃的说:“六五幺,刚才小弟说话多有戏谑,请你原谅。你毕竟是老大哥。但是师长把这次战斗任务的指挥权给了我,因此你要服从我的指挥。”张俊峰铿锵有力地回答:“坚决服从你的指挥!”
邬崇立转向列队的战士,高声命令:“同志们,惩戒敌军的时刻到了。我们猛虎连就要像猛虎下山一样,打出我们的威风。这座山头下面是7号公路,沿公路前进一点五公里,就是我们要夺取的461和494高地。
“经侦察连的前期侦查,公路右侧的494高地有一个加强班的敌军防守,构筑有两处机枪阵地。左侧的461高地,有两个班的敌人防守,构筑有三处阵地,这应该是敌人的主阵地。所以左侧的这个高地由我带领一排拿下,右侧的高地由徐副连长带领二排拿下。机炮排作为火力支援,随时听从调动安排。通信班由田指导员来掌握。三排作为梯队使用。”
邬崇立目光转向了侦察排,“我命令侦察排派出两个班的兵力,在我们身后五百米处占领公路两侧有利地形,护卫我们的侧后安全,随时准备打援。”说完,邬崇立把目光转向了张俊峰,“六五幺,你有什么补充?”张俊峰说:“没有!”又问指导员,“指导员,你呢?”
指导员说:“我简短地强调两句。同志们,刚才休息的时候,两位连长交流思想,说到了不能轻敌。我看我们是有点轻敌思想,平常同志们都戏谑说敌人不过是一群热带雨林的猴子。我看人家未必是猴子。如果我们是华南虎的话,人家最起码是华南虎亚种。当然,身量上比不过我们。但是老虎就是要吃人的,所以我们要重视起来。我们猛虎连是以三猛见长,猛攻、猛打、猛追。但是碰到灵活顽劣的猴子跟我们打起猴拳,我们还得小心应对,不小心就会闪了腰。”
战士们窃窃地笑了起来。田指导员看着炮手小刘问:“一炮手,你的腰还疼吗?”“报告指导员,不疼了!”“不疼你出来走两步。”小刘出来走了两步。指导员说:“看得出,你腰还直不起来。”小刘激动地说:“指导员,连长,我就是爬也要爬到炮位上,打响第一炮!”
指导员激情飞扬的说:“好样的!同志们,我们就是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坚决打好这一仗,用我们的热血把我们的战旗染得更红。同志们有信心没有?”战士们齐答:“有!有!有!”田指导员说罢,向连长递了个手势,邬崇立大声命令:“猛虎连打头阵,尖刀班出发!”
李剑走到一株红松下提起了无后炮扛在肩上,邬崇立赶上前一步说:“我来扛。”李剑说:“邬连长,还是我来扛吧。”邬崇立笑道:“大个子,喜欢炮?干脆到我们连当炮兵。”李剑痞痞地一笑,“嘿嘿,我晓得,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我就喜欢当机枪手。”
张俊峰过来开玩笑说:“邬连长,你还想拐走我们的一员大将?办不到。这大个子是我从新兵连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兵,打仗勇敢,篮球也打得贲棒,等战事结束了,咱两个连来一场篮球赛,看我们怎样灌你。”
邬崇立笑道:“好哇!找了个好前锋,想报一箭之仇?我应战。不过‘大旧锅’,这次你当先锋,一路辛苦了。现在改当后卫,说不定还是板凳队员呢,看着我们打仗心里挠痒痒。”说着扛起无后炮走了。张俊峰看着邬崇立的背影,笑笑,心想这个“芙兰”吖子,怕我跟他争功。
战争是军人展现才华的舞台。和平时期干部升迁较缓慢,当上兵熬三年,领导觉得你是个好苗子,提个班长。再熬两三个年头,没提干的话,你就成了铁打的营盘里流水的兵了。邬崇立去年二十七岁提的连长,应该算是年轻有为了。
张俊峰想,猛虎连是师长蹲点的连队,他的个性倒是很像父亲的性格。而侦察连是政委蹲点的连队,政委要求连队的主官除了具备军人要有的勇敢顽强的一面外,还要求侦察连长必须具有细致谨慎的特质。侦察连和猛虎连是两支风格不同的连队,这次搭档执行任务,倒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了。
一排长邹继先高擎着合金钢连的战旗,走在前面,红旗在绿树白雾间时隐时现。红旗凝注着热血儿女的血性勇敢,也具有红花般柔美的情感。战士们受伤流血,他们会浪漫的说,这是挂彩。即使奉献了宝贵的生命,也会豪迈的说,这叫光荣。荣是盛开的花。“红旗指处乌云散”,白雾在阳光照射下正在收敛。
东八区的六点四十,是东七区的五点四十,也就是破晓时光。万炮齐鸣,唤醒了沉睡的山脉,天空划过了一道道火光,反击战打响了。经过三轮炮火急袭,北京时间的七点整,岳秀山和突击营沿7号公路作摩托化挺进。在炮火准备时,第一道防线上敌军的一个守备连,在大梦刚醒还没来得及端上饭碗,就被准确的炮火送上了西天。
当然大炮不能上刺刀,解决战斗还得靠步兵。敌人也相当顽强,没被炸死炸伤的也有二三十人,在一位排级指挥官的组织下立即进入了阵地。等我军坦克连的一车出现后,这些顽敌便开了火。坦克一车立即调转炮塔进行还击,跟进的二车三车也扭转炮塔一阵猛轰。随后坦克上的并列机枪开始了猛烈的扫射,敌军也就鸟兽散了,十来个残敌向密林中逃窜。
带过侦察连的岳秀山,似乎有个职业习惯,想抓个舌头问问。对三排长说:“葛大壮,去抓一个活的回来。”葛大壮立即带了一个班冲上山去,接近敌军掩体时,战士们高喊“那松空叶”!对方从掩体里扔出两颗甜瓜手榴弹。战士们迅疾卧倒,手榴弹落地后顺坡滚了几米才炸,因而没造成太大的伤亡,一个战士背部被弹片毁伤。
战士们立即还以颜色,往掩体里扔进了十几颗手榴弹。顽抗的结果是已经死了的尸身又挨了几炸,负伤没死的旧伤再添新花。隔了数秒,葛大壮见再没有动静,第一个冲进掩体,战士们随即冲了进去。只见战壕里横七竖八,血肉模糊,残肢断臂的散布着十几具尸体。葛大壮掂着手枪来检查尸体,战士们开始收缴武器。
生命并没有那么脆弱,有两个重伤敌军还有生命体征。还有一个腿部受伤自己做过包扎,胳膊上又添新伤,靠在战壕里恐惧痛苦地看着这些三点红的中国军人。葛大壮俯身下去掏出自己的急救包为他包扎。问他,“我们喊‘那松空叶’你没听懂呀?不过,你也够爷们,作为军人我还是佩服你。我们解放军‘种对宽宏毒彬’,明白吗?”俘虏只是龇牙咧嘴倒吸凉气并不答话。
葛大壮命令战士们将三个受伤的俘虏抬下山,我军受伤的战士正在接受卫生员的治理。岳政委立刻命令卫生兵对两个重伤俘虏施救,并通过翻译询问了伤势较轻的敌军士兵。得到的情况是和我们掌握的差不多,敌军还有一个连部署在离这里五公里处为第二道防线。另外还有一个独立营在沥水方向防御,营部在珙同镇。岳秀山通过翻译告诉他们解放军优待俘虏,你们待在公路边等待我们支援部队来对你们收容救援。
岳秀山正准备上车,且听我军受伤战士在和指导员郭自乐争论。受伤的战士说:“指导员,我是轻伤,还可以继续参战。”指导员说:“不行!受了伤就要退出战斗。卫生员说了,你屁股蛋子上还有一块弹片没取出。”战士说:“没关系,我是趴着射击,不是坐着看戏。”
政委过来劝导:“小同志,精神可嘉,但是要听从指挥。我给你个任务,把这三个俘虏看好,等待民兵大队上来救援,不许虐待俘虏,这是命令!”战士很无奈,敬礼说:“是!”然后端枪看住三个俘虏。
岳秀山随后上车继续向纵深穿插。上车后岳秀山让参谋拿出地图查看,地图上并没有标注珙同的位置,或许是音译不准,亦或是地图太老出了差错。岳秀山愤愤的说了一句,“你们这些参谋,吃干饭的!”
且说邬崇立率领猛虎连插入公路后继续向前挺进。公路一侧一块稻田里有位老农在驾牛耕作,他抬头看看公路上急速前进的队伍,并不在意,还以为是自己的军队。因为他们的军服颜色和我们差不多,只是略微深一点。尽管猛虎连的那面战旗十分醒目,但是他们的战旗也是红色。
张俊峰带着侦察排走到离494高地还有一公里一个拐弯处的地方停了下来。张俊峰命令一排长带领二班三班在这里构筑阵地阻击援敌。张俊峰和一排长看了地形后商定,公路两侧由二班长带领两个战斗小组从正面阻击,其余一个班加一个小组占领公路右侧高地,利用天然障碍物做掩蔽,用横向火力打击来敌。
二班长马上带领两个战斗小组拿出锹镐刨土作业构建工事。连长又命令:“李剑!你留下来,加强他们的火力。”这次李剑真的发火了,扛了一路炮是给别人抗的,要打仗了成了预备队员,嚷道:“连长,我不是运输大队长。”
张俊峰马上黑脸,吼道:“运输大队长你还不够格,那是老蒋。不就是替别人扛了一门炮么。”李剑又吼,“那你也不能让我坐冷板凳。”连长严肃的说,“你怎么知道是坐冷板凳?告诉你,前面的村庄有敌人民军一个连,这边打起来他们肯定要驰援。”李剑都囊说:“我不打菜鸟。”
一排长想想说:“这样连长,机枪留下来,由我掌握。李剑还是要放到尖刀班尖刀组,他们四个人磨合的非常好,拆去一个人,尖刀组就卷了刃。”连长说:“也好。李剑,把机枪给三班长,三班长把你的冲锋枪给李剑。”一排长将战旗交给了副排长周世贵。
布置完成后张俊峰带着尖刀班赶到前边。邬崇立把连指挥所设在一座山包的后面一片松林中,把地图铺在一块石头上对照实地地形,和副连长以及两个排长研究攻击路线。见张俊峰来了,问道:“六五幺,你看这两个高地,是一起攻击好呢,还是集中火力先拿下一个再说?”
张俊峰说:“应该是同时攻击。尽管一条公路隔开了两座高地,但两座山峰的最近距离,只有二百米,单独进攻任何一个山头,都会得到另一山头的火力支援,还不如一起打,反正我们有差不多是他们的五倍的兵力。”
邬崇立说:“和我的想法一样。”看看表,“现在是九点四十,只是半山腰还有些残雾,看不清具体火力点的位置,大炮不能派上用场。”张俊峰笑着说:“五幺幺,要不让我们侦察班先出击一下,进行一轮火力侦察?”邬崇立立即反驳:“谢绝啊!我们也有尖刀班。你们一路辛苦了,就坐山观虎斗吧。”
张俊峰只好笑笑,坐到李剑身边安慰说:“大个子,不好意思,恐怕咱们真是要坐冷板凳了。也怨你,我给你准备了三个肉丸子,结果你自己没抢到嘴。”李剑气得歪着脑袋嘟囔,“扛了大炮扛机枪,机枪又换成冲锋枪。”说着拍着冲锋枪的弹匣发牢骚,“看着人家嘁肉又喝汤,老子只能闻个香。”
刘虻又和李剑斗嘴了,“哎,李剑,‘牢骚太盛防肠断’。你是扛炮羡妞非无后,无仗弹匣怨李剑。好诗。我要改名刘亚子了。”李剑气得说:“你是立功了,有牛逼可吹。老子是一枪未发,寸功未立,无脸见爹娘啊!”
刘虻接话说:“哎,李剑,你忘了,你还没打仗就立了个三等功。”原来训练时李剑投掷手榴弹,能达到八十七米,是全军最远者。为此顾副连长说要为李剑请记三等功。李剑不屑的说:“平时三等功算个屁!喂猪长点膘就是三等功。老子要立战功!”刘虻调侃说:“李剑,莫懊恼。我的军功章有你的一半。”李剑听了更加生气,吼道,“你格霸蛮这是羞辱老子!”
他两的斗嘴把连长逗乐了,他喜欢争强好胜的战士。副排长周世贵站了起来,左手擎着红旗,胸前挂着64式微声冲锋枪,右手按在手枪枪把上,两眼炯炯放着光。周世贵对连长说:“要是指导员在就好,让他给我照张相,寄回去给我未婚妻看,她一定会点赞,‘郎啊,咱们两人一条心’。”
小兔子笑道:“老班长,去年你还说‘刘三姐’嫌你是只拿八块钱津贴的小班长,要跟你拜拜。一张照片就能挽回她的芳心?”周世贵拍拍腰间的手枪,“我当副排长了。”小兔子说,“挎个手枪说明不了问题,我也能挎支手枪照张相。关键是你还穿着两个兜,露馅了。”周世贵有点羞涩的说,“刚提的副排,任命书还没见面,也没来得及换装。哎连长,照相的时候把你四个兜借我穿。”
连长说;“没问题,成全你。”又突然笑了对李剑说,“哎,大个子,我给你一个非常光荣艰巨的任务,等猛虎连拿下了山头,你高举战旗冲上去,把红旗插到山顶。要是被随军记者拍到,那绝对是张非常出彩的镜头。”李剑气得说:“连长,你羞辱我?山头不是我拿下的,我不好意思去摆拍?”
刘虻笑道:“没关系。美军拿下硫磺岛,插旗的那幅经典照片,就是事后摆拍的。”连长说:“的确,那张照片很经典,非常鼓舞军心。原来是摆拍。也是,随军记者不可能在交战正激烈的时候进入阵地。指导员带了一部相机,可惜他随突击营行动,不过下午四点种就会和我们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