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章 细分析把作战计划反复推敲
从战争年代走出的许多政工干部，尽管有的文化程度不高，那也是能文能武。岳秀山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和指挥作战的能力。
当猛虎连长邬崇立受伤后他立即命令徐副连长代理连长。随后他要徐代连长田指导员陪同，带着一个警卫员一起检查阵地。徐代连长见政委背了支折叠枪托的56冲，便抓政委肩上的枪说：“虎妈，我来替你背着。你看，我腰里别着手枪，你背着把冲锋枪，我倒像个首长，您倒像个警卫员。”
“去！”政委打开了他抓枪的手，“我跟你说，过去咱们有个规定，将军要下连当兵。不要腰里别上一斤半，就忘了七斤半。这七斤半我还背的动。我跟你说，即使是自卫，这枪比手枪得劲。”
他们边走边说：“这次你们猛虎连打得不错。”徐代连长认真的说：“实事求是的说，我们没打好，不如侦察连他们打得好，我们的伤亡比较大。”岳秀山说：“你们是主攻，他们是助攻。再说了两支连队的风格不一样，他们善于打巧仗，你们善于打硬仗，伤亡自然要大些。”
田指导员说：“如果硬仗巧打不是更好吗？说实话，我们一开始有些轻敌，总认为我们是师傅，他们不过是小徒弟，老师傅打个小徒弟，轻而易举。然而打起来才觉得，对手不简单啊！”
政委笑了笑，“要我说，师傅打徒弟，这个比喻并不贴切。我们和他们不是从属关系，是师出同门的并列关系。从治军思想，到战争理念，打仗手法，完全一模一样。要知道人家打的也是人民战争，那是男女老少齐参战哎！”
徐代连长说：“虎妈说的有道理，的确是这样。和我们作战的民军，有不少女兵，甚至还有一些十四五的少年。邹排长第一次和女兵交战，一开始不好意思打她们，犹豫了一下，反被她们打死打伤我们好几个。老话说得好，慈不掌兵，血的教训呀。”
他们来到伤员营地，岳秀山看了周围的地形，问徐代连长，“你说这里安全吗？”徐代连长说：“战场上没有绝对的安全。但是这里背靠着461高地，现在高地在我们控制中，没有后顾之忧。我们派出了一个班，控制了两边山嘴的小高地，同时还有一个班在外围警戒，防止敌人渗透袭击。”
岳秀山说：“我看这里并不安全。你们有两点欠考虑。一，敌人的民军有60炮，他们若用炮火远距离袭击，没有坚固工事掩蔽的伤员会再次受伤。二，入夜后气温降低，失血过多的重伤员抵抗不了寒冷也会发生死亡。
“这么好的战士我们再不能让他们二次受伤了。我已命令郭自乐带侦察一排，占领控制一座村庄，待天黑后我们把伤员转移进村庄。即使是民军发动偷袭，他们也不会用炮火轰击自己的村庄，而房屋一些掩蔽物是可以抵挡轻武器的袭击。我们只要做好外围的保卫，敌人是渗透不进来的。”
这时远处传来隆隆的炮声，岳秀山看看表，五点十五，非常自信的说：“再过半小时将结束战斗。”田指导员问：“虎妈，您就这么自信？”“那还用说。一，经过前三轮攻击，敌方人员和弹药都已损耗不小，已成强弩之末。二，这次进攻，我们战术发生了变化，是一点两面，多点进攻。只要战术对头，没有攻不克的防线。走，回指挥所，等待捷报。”
他们刚到指挥所，通讯参谋疾步上前报告：“虎妈，刚刚接到三洞幺的报告，敌阵地已被攻克，他们正在打扫战场清剿残敌。晚九点就会与我们会师。”徐代连长看看表，欣喜地说：“虎妈真是料事如神啊！”
岳秀山说：“好！陆参谋，给师指拟电。”参谋打开文件夹作记录。“一，让师属医疗大队派出一支精干的医疗小分队，明早八点以前赶赴前线，建立野战医院。要注明，不要女性。由警卫连抽掉一个班护送。二，建议主攻团改由4号公路推进，7号公路路况太差，重装车队拖曳式火炮无法通行。三，让工兵营携带装备进入战区拓展7号公路的咽喉部位。”
陆参谋拟好电文交给岳秀山审查，岳秀山看后在“明早八点以前”后面加了两个字“务必”。岳秀山签名后交于参谋译电后交发报员发报。岳秀山轻声说：“这么好的战士，我们再不能因不能及时治疗而无谓的牺牲了。”然后坐在空炮弹箱上靠着一颗树干上闭目沉思。
猛虎连的通讯员跑了过来说：“虎妈，六五两呼叫，找你通话。”岳秀山接过耳机戴上，通讯员递上送话器。岳秀山接过说：“讲！”耳机传来了郭自乐的声音，“虎妈，鹊巢鸠占，请孔雀展翅。oK！”岳秀山轻轻一笑，“哟西！”
大伙被政委的幽默逗笑了。岳秀山摘下耳机，笑道：“这小子还跟我秀美式英语，老子也甩他一句鬼子话，哟西。”然后对徐代连长说：“做好准备，将伤员转移进村庄，包括俘虏中的重伤员一起转移。”
徐代连长问：“什么方位？”岳秀山说，“他说请孔雀展翅，你想想应该是什么方位？”徐代连长想了一会摇头说：“不明白。”岳秀山说：“没文化，真可怕。东南方向。我也是得益于我老婆，知道有这么一篇古文，‘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所以不会超过五里地。”
郭自乐是岳秀山带过的兵，所以两人相互知底也就有了默契。尽管事先并没约定暗语，但侦察兵的机警让郭自乐随口编了暗语，岳秀山一听就能明白。战场上用步话机明语联络是很容易被敌方监听的。
两个小时后，钟卫国带领突击营赶到。尽管比预定时间晚了将近五小时，但是由于猛虎连和侦察连超预期的完成了作战任务，将该独立营的预备部队一个半连也一并歼灭了，所以这一地区的敌军主力基本已无正规部队。接下来主要是应对民军的袭扰作战。
钟卫国是这一作战区域的最高军事指挥员，他在桂林步校进修过，当时算年轻有为的少壮派。因为有师政委亲临一线坐镇，他便有了依赖性。他用乞求的眼光看看岳秀山，而岳秀山并不想越级指挥，只是淡然地说：“今天战事基本结束，你们打得不错。今晚如何部署听你安排。”
钟营长让营参谋铺开作战地图，打开微光手电筒，照着地图，开始布置各连队驻防，“猛虎连的三排二排分别扼守461、494高地，徐代连长的指挥位置设在461高地，田指导员带领一排的两个班担任伤员营地的防护任务。
“突击营二连，现在沥水一线驻防。那里有我们三辆趴窝的坦克，五辆军车和一些重伤员以及战士们的遗体需要看护，待明早支援部队前来接收后再向我们靠拢。三连和炮连及坦克连沿7号公路部署，今晚在各自的军车上宿营，三连的三个排各抽调一个班加上炮连的警卫班，轮流执行战地巡逻警戒任务，每班执勤两小时。
“注意，今晚口令，兔子。回令，野狼。务必传达给各级指战员，让他们熟记于心，不要迷迷瞪瞪的半夜起来拉泡屎把命给拉没了。如果哨兵喝问口令不回令者，哨兵可以开枪击毙。”
钟营长布置完后，抬头看看岳秀山问：“虎妈，您有什么补充？”岳秀山说：“有疏忽，也有瑕疵。”钟营长不由得紧张起来，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实战指挥战斗。想想说：“哦，忘了给侦察连布置任务了。是这样，侦察连一直归师部直接指挥，这次配合我们执行穿插任务，第一阶段作战任务已经胜利完成，因此侦察连的任务还是由您来布置。”
岳秀山说：“我说的疏忽是指你忘记对将近六七十俘虏的看管问题做布置。”钟营长强调说：“看押俘虏的问题，我想应该交由侦察连来看押比较好，在这方面他们比我们有经验。”
岳秀山说：“那好，这个问题我来处理。我就怕你们这些没有实战经验的中下层指挥员，按照地图来指挥作战，其实地图靠不住。根据地图来决定一个大的战略方向，一个大的战役行动，尚可参考。但是一个具体的战术动作，需要指挥员亲临实地查看地形地貌才能做好万全应对之策。你到来已经天黑了，看不到实际情况。”
岳秀山指着地图，“这里有一个无名高地，根据等高线来看，它比461、494要矮那么五十公尺。但是占据这个次高点，在上面架上三门迫击炮，即使是射程只有两千米的六零炮，你看，这几个宿营地都在它的火力打击范围之内。
“我说有瑕疵仅仅是客气话，说狠点是个要命的问题。正因为侦察连先敌控制了这个高地，在上边守株待兔，歼灭了敌军一个炮排，然后利用敌人的迫击炮端掉了敌人的指挥所，发炮轰击敌军的增援部队，消灭了敌军一个半连。要不然，我们还睡不了安逸觉呢。”
钟营长不觉冷汗淋漓，赶紧回应，“是！政委。我从三连抽调一个排，赶紧占领无名高地。”岳秀山严肃的说：“三洞幺，不要紧张，叫我虎妈，我现在只是你的幕僚。那上边放一个排，多了。现代化战争，并不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小小的山头，你放一个连上去，我看一半将成为炮灰。一个班加一个重机枪小组足够。还有一点你考虑不周，单独把二连留在沥水，不够明智。二连作为沥水主攻连，伤亡不小，再难应对残酷战斗了。”
钟营长强调，“那里还有三辆趴窝的坦克，其中一辆是可以修复的，坦克连不愿放弃那辆坦克，留了修理班的三位同志加紧抢修。同时还有烈士遗体需要看护，故把二连剩有的有生力量留在那里了。”
岳秀山说“这样做你实际上摆了个一字长蛇阵，一字长蛇阵讲究的是首尾相顾。现在蛇头在这里，蛇尾留到那里，你怎么相顾？因为你没腰，没有中间环节，两头就无法衔接，首尾就不能相顾。一旦他们遭到攻击，我们反应都来不及。”
钟营长不觉汗都下来了。“你看——”岳秀山点了点地图一个突兀的山嘴，“在这里，山嘴后面放上一辆坦克，咱们先出一車，然后再跳一馬，派出一个加强班。一車一馬放在这里就可以看住四面之地。二连遇袭，你就可以迅速跳馬出車。这边有事，可以回馬垫車。向右看住这条小河，民军的几个小卒子就过不了河。向左和无名高地形成呼应态势，这样无名高地只需一挺重机枪封锁后山小路足可一夫当关了。所以，兵不在多，就看你怎么用。”
钟营长闻言，茅塞顿开，由衷地赞叹：“姜到底是老的辣。虎妈原来打仗也是老手。”岳秀山笑道：“你以为我只会哼两句杨子荣的豪迈唱腔，‘今日痛饮庆功酒’？我也会唱参谋长的老道，‘细分析，把作战计划，反复推敲’。年轻人，你初入战场，不怯战，就是好样的。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么。”
钟营长立即对作战部署做了调整。完后对岳秀山说：“说实话，虎妈，对于这场战争，我还是有底气的，毕竟我们有体量上的优势，有必胜的信心。但是我们没经过实战锻炼，底蕴不足倒是真的。
“第一次指挥战斗，我是按教科书的章法来打，结果并不如意。我们伤亡很大。孙子兵法我也读过，‘以正合，以奇胜。’出奇制胜，打仗的诀窍。但是真正应用，才体会到，‘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看来还是实践出真知啊。”
岳秀山开玩笑说：“没错，我家祖上岳飞说过，‘应用之妙，存乎一心’。这是《武穆遗书》上说的一句话。”钟营长信以为真，问，“虎妈，真有《武穆遗书》？能借我看看吗？”岳秀山笑了，“祖传秘籍，不可示人。不过我送你毛主席的一句话，要有‘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比嚼古人的文字直白易懂。”
岳秀山说着哈哈大笑，问：“小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对眼前这个对手知道几何呀？”钟营长有几分得意卖弄说：“战前我查过他的资料，应该说此人虽是我的学长，他也是我们步校毕业的。据他的同班同学说，此人性格沉稳，善于用炮。”
岳秀山说：“我看他不够沉稳，他的预备部队就不该过早的投入战场。善于用炮，这一点倒值得重视。三洞幺，我已经让六五两占据了一处村庄，我们即可把伤员转移进村，包括俘虏中的重伤员一起转移。
“等伤员转移后，将俘虏押送到那里看押，那是个口袋，装进去跑不了。看押俘虏的任务仍交给猛虎连一排的两个班。现在看押俘虏临时抽调的四个小组，完成转送俘虏任务后，回归本制。侦察一排跟我进驻村庄，等六五幺归队后让他带领侦察三排在村庄外围警戒。三洞幺，你看可否？”
钟营长笑道：“您是虎妈，我是虎仔，现在看来我还没断奶，当然得听虎妈的。”岳秀山笑笑，看看表，“三洞幺，你给师指发电，今晚十点起关闭无线电，明早六点开机联络。请虎爸放心，就说母老虎安然无恙。”
岳秀山站起捶打着后脖子说：“但愿今晚能睡个安稳觉。小钟，我跟你说，学弟打学长，是我们四野部队的光荣传统哦。你这个学长对手，尚有余勇可贾，接下来就看他如何用炮喽。”
钟卫国笑道：“谢谢虎妈提醒。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炮弹来了——躲避。这个位置已经不适宜做指挥所了，等给师指发完报，我也转移到461高地防空洞去。”
猛虎连一排的两个班，把我们的伤员护送进村庄，三连也派出一个排，把俘虏中的重伤号转移进村庄。随后又把无伤俘虏和轻伤俘虏押送进“口袋”里看押。打仗，表面上看是粗犷的事，其实往往是细节决定成败。
岳秀山带过侦察兵，行事细微缜密。他之所以让俘虏中的重伤员和我们的伤员掺杂在一起，一是方便给予他们人道主义的治疗，二是他们已经完全失去战斗能力，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三是转移进村庄后这些伤员俘虏可以交由他们的乡亲照看，不必占用我们的兵力。而那些胳膊腿还健全的俘虏，存有一定的危险性，把他们和那些无生命危险的伤号俘虏编在一起看押，让他们相互照料，实际上也给他们造成一定的拖累，不至于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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