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章 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接下来侦察连的作战行动主要是针对公安屯进行。这些公安军虽然战力不是很强，但是非常狡诈，很难对付。有趣的是当地老百姓还主动要求解放军对一些公安人员实施打击。原因是这些公安人员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欺压百姓，老百姓恨他们。
这场战争举世瞩目，国人当然更加关注，更不用说军人家属了。彩霞和刘虻定了亲，那就是名副其实的未婚妻。未婚妻释义并不准确，还未结婚就不是妻，所以城里人叫女朋友。而农村是很讲究乡约的严肃性，定字是走字的下半加了宝盖头，很形象，意思是定在我家了，你走不了了。现在契约合同是要交定金的，如若反悔定金是不退的。
刘虻的家乡在大山里，那里很闭塞，当天的纸质新闻投递到那里早已成旧闻了。好在无线电播报新闻很及时，但是彩霞家住的远，听不到公社的大喇叭。彩霞已经近一个月没收到刘虻的来信，这让她很焦急。
吃过早饭彩霞翻了两座山赶到了刘家。刘虻的父亲在农机站当电工，电这玩意农民觉得很神奇，看不见是啥模样还能像老虎一样咬死人，能驯服电老虎的人那是有科学知识的人，所以刘虻的父亲是很受乡亲们的待见。
刘父刘母以及刘虻的弟弟刘友明和妹妹刘友慧都在家，三月初乍暖还寒，大山里气温还很低，一家子围着火塘取暖。他们见彩霞来了，自然很高兴，因为彩霞长得非常好看，刘母更是觉得刘家有福气，听说区委书记的儿子看上了彩霞，上门提亲还碰了一鼻子灰呢。
“干爹干妈。”由于还没办亲，彩霞还按乡俗称呼刘家父母。刘母热情地招呼：“娃儿，赶紧到火塘边坐，门口冷。”彩霞坐到火塘边，由于心情急，开口就问：“干妈，牛娃子给家里写信没？”
刘母是文盲，看看孩他爹。刘父皱了下眉头说：“还是过年前来过信。娃儿，他给你写信勤，你也没收到？”彩霞心里掂量了一阵说：“刚去部队的时候每星期都给我来封信，可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关键是——”彩霞忍了忍，怕刺激二老，余话咽了回去。
刘父接话说：“娃，我知道你担心，南边在打仗。不过，牛娃子不会上前线，因为他还是个新兵，怎么也得训练半年才能上战场吧？我学电工还学了三年呢。”偏偏刘虻的弟弟不懂事，抢话说，“谁说的？我看报了，有个刚入伍才二个月的新战士就上战场了，还消灭了八个敌人，被评为英雄。彩霞姐，我跟你说，我哥当的是侦察兵，最牛逼了。电影《侦察兵》你看过没？我哥肯定跟他们一样，开着电蹦子，撵着敌人屁股打。”
刘父瞪了二儿子一眼，“你懂个屁！开摩托是两三个月能学会的？我学电工还学了三年呢。”小妹妹很认真的说：“姐，电影我看过，是敌人开着电蹦子撵我们的侦察兵，我们的侦察兵开的是汽车。后来我们开汽车的那个牺牲了。”刘父烦躁地说：“你俩别插嘴好吧！”
彩霞忧伤的说：“那也不能不给家里写封信啊？”弟弟说：“这还用问，打仗是军事机密，肯定不能告诉家里人。姐，你耐心等着，等仗打完了，我哥的信就来了，而且跟立功喜报一块寄来。有一次我们老师说我，你哥非常聪明的人，你咋……”
刘父呵呵讥笑说：“咋不岔了？后半句是，你咋就笨得像头猪。”气得刘友明哼哧哼哧的说，“哼！老师才不是这样说的，他说你咋就没你哥一半聪明。”刘父说，“这意思还听不出来？还不是说你笨得像头猪。滚一边去！”
刘友明站了起来反驳，“你们才笨得像头猪，我是变着法在我嫂子面前夸我哥聪明，肯定没事的。我要是像头猪，是我哥一半，哪哥不就是整头猪了？爹，你说话逻辑有问题。”彩霞噗嗤笑了，他哥俩善辩倒是像极了。弟弟拉了妹妹说：“友慧，咱俩到大队书记家看报去，他家有《参考消息》。”彩霞喊道，“友明，给姐带两张报纸回来，啊！”
两个小岔巴子走了，刘母拉了彩霞的手说：“娃，跟你说实话，这几天我右眼皮子直跳，生怕牛娃子出事。”刘父说：“哎，老太婆，你没文化就别瞎说，那是迷信。”刘母反驳，“咦呦嗨，你不就会接个电灯泡，搞得你像科学家似得。自古人家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刘父说：“彩霞，别听你干妈的，友善不会有事的。友善跟我一样，聪明，聪明人打仗肯定占赢。”刘母嘲笑说，“你还聪明？有本事给咱家装个能看到影影的收音机。”刘父瞪了眼说：“没文化！那叫电视机。”
就在一家人担心刘虻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时，刘父却出事了。那天是下雨天，电工鞋已经破旧，鞋底子露水，抢修变压器时碰到了高压线触电身亡。刘母悲痛欲绝，右眼皮子跳了几天，原来是应到丈夫头上了。
刘母赶紧让彩霞到镇上的邮局去发电报，彩霞到了镇上犹豫了，心想，那边正在打仗，不能让刘虻分心，个人的事不如国事重要，弟弟妹妹还小，这丧事我来操办吧。只给刘虻写了封信。这信最快也要走一个星期呢。
我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展开了第二阶段的战役行动。在这一阶段刘虻所在的侦察连配合突击营施行对占领地区绥靖作战任务。武范中这小子仗也打精了，他知道我国是不以占领对方领土为目的，早晚是要撤兵的，故而采取了避战待拖的策略，不和我军硬杠。这期间侦察连基本是配合工兵营摧毁清除该地区具有战略意义的目标，协助民兵拆卸转运机器设备，目的是打掉他们的战争潜力。
到了三月五号第三阶段的战斗也胜利结束，我国政府随即宣布撤军。接到撤退命令后，战士们异常高兴，似乎可以松一口气了。战争中绷紧的神经可以松一松了，刘虻开始想家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北边的天空。
曾劲松碰碰刘虻的胳膊，“是想爹妈呢？还是想女朋友？”刘虻脱口而说，“两个都想。”曾劲松嘿嘿一笑，“露馅了吧？原先问你谈女朋友了没？你一直否认，今天说了实话。”
刘虻突然醒悟，狡辩说：“我说两个都想是指爹妈。”曾劲松说：“狡辩。小秀才，我虽然文化没你高，逻辑思维并不差。我出的是二选一的题，你回答是两个都想。说明，爹妈和女朋友都选了。”刘虻笑了，“曾哥，你侦察副班长当得不错，变狡猾了，把我也套进去了。”
李剑嬉皮笑脸的说：“刘哥，把嫂子拿出来让我们饱饱眼福。”刘虻说：“你还是个小屁吖，莫参与大人的话题。”李剑一本正经的说：“曾哥、刘哥，我正式通知你们，就今天，三月六号，是我十七岁的生日，想不到我的生日是在战场上度过。我老头老娘该如何想我，介个苕吖是不是还活着？”
刘虻感慨说：“咱们尖刀班大大小小打了十几仗，无一伤亡。现在战争结束了，咱们还有幸活着，要是有酒的话咱们该庆祝一下，‘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咱们尖刀班可以全身而退。”
曾劲松说：“哎，小秀才，别转移话题啊。我是粗人不懂得诗，但是知道漂亮的姑娘能当饭嘁。你就把弟妹的照片拿出来让大家饱饱眼福。”小兔子附和说：“那叫秀色可餐。”李剑也跟着起哄，“就是，我跟你说，不是我思想落后，听我老头说过，在战场上当兵的就喜欢谈女人。”刘虻说，“跟你们说实话，真的没照片。”
小兔子接话说：“哎，班政委，把女朋友的照片拿出来大家看看，我看有没有老班长的未婚妻长得好看？老班长的未婚妻照片我看过，长得跟刘三姐似得。”刘虻指着涂建业氛氛地说：“哎，小兔子，班政委的外号就是你给老子起的，扯球淡！老子最烦这个绰号，那天班长黄永胜还拿这话呛老子。”小兔子嘿嘿笑道：“是你的水平像个政委，约定俗成，大家认同。”
曾劲松向李剑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把刘虻摁倒，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小本本，从塑料封皮内页里抽出一张两寸的美人照。李剑惊呼：“哟呵！这不是春苗么！”曾劲松跟着说：“我看比春苗好看！”李剑又补了一句，“好看的那不是一丁半点。”照片又传到小兔子手上，惊呼，“哟！胜过黄婉秋！形似王晓棠，貌若王丹凤。”小兔子拍着脑门想了想，“神似那个那个——秦怡。”那时的女明星屈指可数，小兔子秃噜了一串。
刘虻幸福满满地接过照片，盯着照片看了一会，笑道：“你们就是把她夸上天，也就是个乡里吖。咱哥几个是好朋友，我也不瞒你们了，的确是我女朋友。她叫东方彩霞，我初中的同学。不瞒你俩说，我和她已经定婚了。参军走时，她问我什么时候娶她？我说等我两个兜换成四个兜。”
曾劲松愉快的说：“快了，快了，冇得一点问题。哎，刘虻，你发现没？不怪小兔子给你起外号班政委，你真是当政委的料。政委和师长都非常欣赏你。我想，等打完这一仗，恐怕一回去，你就要提干了。四个兜就穿上了。”
刘虻说：“提干哪有那么快？你看咱们老班长，当了三年兵才提的班长，当了两年班长，临打仗才提了个副排长。听说副排长还不算干部，过去叫准尉。准尉顾名思义就是准备提尉官。”李剑显摆抢话说：“这你就冇得我晓得多咯。五五年授衔是有准尉一衔，后来取消了，准尉就是干部。现在副排长也算干部。哎，打起仗来提干才叫快。也许你今天是个小班长，明天就是连长。莫小看连长哦，过去说，连长，连长，半个皇上。”刘虻说：“提干快，牺牲也快，说光荣就见马克思了。再说仗不可能一直打下去吧？战争马上要结束了。”
连长和指导员从师指开会回来，马上召集班排长开会，张俊峰说：“同志们，我们虽然宣布了撤军，并不意味着战争就马上结束了。撤退的过程中往往更凶险。就像一场拳击赛，即使你把对手打趴下了，当你满怀喜悦站起欢呼胜利之时，他爬起来还从背后踹你一脚。何况战争是不讲规则的，尤其是我们的对手，那是不讲武德的。
“我们连的任务是为全师殿后，掩护全师撤退。我老子，师长指着我的鼻子说，张俊峰，你小子是第一个打进来的，老子现在要求你最后一个撤回去。”张俊峰环视着大家说：“同志们，你们是沾了我张俊峰的光了。谁叫我是师长的亲儿子，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一排长邹继先哈哈笑道：“连长，这个光沾得好，我们可以多打几仗了。我们一排是第一个打进来的，也应该是最后一个撤回去。”二排长丁大勇说：“哎哎，连长，你分配任务要公平啊，打穿插时你让我们二排坐冷板凳，现在回撤了，得由我们殿后，反正我们是老落后。”
张俊峰笑了说：“有你们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这次撤退我们是全连一起撤。具体方案是我们接替猛虎连的防御阵地，掩护突击营先撤到沥水一线，他们在沥水构建阻击阵地。等我们师的部队撤过沥水，我们就炸掉四号公路沥水河上2号桥，然后沿七号公路向后撤退，突击营掩护我们回撤。
然后我们和突击营的迫炮连再撤到回龙山庙观一带构建阻击阵地，掩护突击营回撤，等突击营回撤到离国境线五公里处，他们在那里设立阻击线，掩护我们回撤。就这样交替掩护的撤退，直至我们全师安全撤回境内。”
在撤退的过程中计划详细，布置得当，各个部队衔接紧密，保持在一点五公里距离之内，让敌人无懈可击。同时我们始终有两个炮群处于机动状态，回撤的步兵始终在我们的大炮掩护射程之内。当最后侦察连撤离阵地时，敌军以为有机可乘，尾随而来，立即被我们的炮火拦阻，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綦老虎才是用炮高手，不但在阵地攻坚中善于用炮，就是在运动中，也把两个迫炮连，应用的神乎其神。武范中被我们的炮兵打怕了，只好远远地跟踪，更像是行注目礼，礼送我们回国。
当侦察连撤到离国境线还有1.5公里时，还有一步之遥就回国了，行军的速度放慢了。战士们的心情也放松了。他们知道，很快就会与亲人团聚了，至少可以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李剑高兴的叫道：“老头！老娘！你的苕货儿子回来了。我冇给你们丢脸，至少有一个集体一等功和两个个人二等功，还有一个三等功。”转而对刘虻说：“小秀才，你至少还要记个人一等功。”曾劲松调侃说，“回去给你小媳妇写封信，告诉她，你马上就要提干了，要换四个兜了。”
刘虻却一脸严肃的说：“说实话，经过这场战争洗礼，我突然感觉长大了，后悔不该过早的谈恋爱，让她担惊受怕的。”李剑嘻嘻一笑，“这充分说明你爱她爱的深沉。”曾劲松呵呵笑道：“哟！能看出成年人的心事，说明你也长大了，再不是小屁吖了。”
三人愉快的，放肆的，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声感染了指导员，笑道：“哟！三只九头鸟笑起来还蛮有气势，笑出二十七张嘴的笑果。”整个连队都欢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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