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来无影，去无踪
张俊峰想起一件事还未了，对二排代理排长丁大勇说：“你们二排，在沙头岭阻击战，伤亡不小，这仇老子们一定要报。敌军这个地方团很狡猾，在夹缝中两头躲闪没受到严重打击，我们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丁大勇兴奋起来说：“好，连长，我支持你。我带二排出国以来只打了几个小仗，还冇烩到就撤军了。临走咱们搂草打兔子，铆劲地敲他一伙子，为牺牲的战友们报仇雪恨。”
张俊峰做出这一决定是擅自的。这位山东好汉，有他粗狂豪爽的一面，也有细腻的一面。他先是命令司务长带领炊事班驾驶两辆三论摩托，驮上做饭的家伙什顺着大路撤回到出发营地待命。并命令说：“何班长，回去就把全连的饭菜准备好，等我们晚上回去就有热乎饭吃。”然后自己带领侦察连在离国境一公里的地方转向西进，寻找这支窜入我后方杀伤我方军民的敌军地方部队报一箭之仇。张俊峰要履行他的诺言，侦察连每牺牲一个战士，就让他们用六条命来偿还。
当然他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孤军深入挑战顽敌，脱离了大部队的保护范围，很容易被敌军围歼。但是他也有细腻谨慎的一面，凡事预则立，在撤军时他就找过方参谋详细了解了敌军的驻防情况。他们这个地方团，刚好处于我们东西集团的结合部，开战以来两边躲闪，因此未受到严重打击。其中有一个连驻防在花庄，扼守1074高地，平时和我们边防部队的一个守备连隔河对峙，时常用高射机枪袭击我国境内巡逻士兵。
侦察连隐秘行军接近花庄时停止前进，张俊峰召集三个排长过来布置作战方案，“同志们，在花庄驻防的敌军这个连，坏球得很。可以说和咱们结了很深的梁子。用狙击枪打死夏排长，是他们干的。用高射机枪扫射我们的边防巡逻队，也是他们干的。派出特工人员，偷袭我们的边防派出所，还是他们干的。
“这次乘我后方空虚，深入我国境内五公里，企图攻击沙头镇袭击我们的后方医院，其中就有这个连。在保卫沙头镇战斗中，我连二排英勇战斗，为此我们牺牲了四位战友，十一位战士受伤。其中二排长杜金山重伤，副排长牺牲。有来不往非礼也，今天咱们侦察连也回馈他一个大礼包，让他们嚼嚼合金钢的味道。
“这个连现在不满员，兵力和咱们差不多，目前大概八十多人。重火力是每排配有一挺12.7的高机，另外两个班都配有一具40火箭筒。我们的火力跟他们旗鼓相当，因为我们加强了一个迫击炮班。再说咱们侦察连从来都是打巧仗。
“具体方案是二排负责攻打1074高地，山头通常是驻守两个班的兵力，有一挺高射机枪，一挺通用机枪。丁大勇，我知道，你是憋足了劲要报这一箭之仇，这个硬骨头就交给你了。”丁大勇兴奋地撸起袖子说：“连长，我保证完成任务。嘿嘿，老子还有两门迫击炮呢。”
张俊峰对葛大壮说：“你们三排在花庄通往1074高地的山路两边设伏，高地一旦打响，敌人就会派出一个排的兵力上山增援，你们就乘机干净彻底的将这个排消灭。”葛大壮诙谐地说：“谢谢连长偏爱我们三排，临走还奖赏我们吃一顿肉夹馍。”
张俊峰对邹继先说：“你们一排，作为机动兵力使用。”又叮嘱丁大勇说，“大勇，你这个九头鸟有时喜欢逞能，我跟你说清楚，你们是佯攻，不是强攻。等三排吃掉了援军，我们见好就收，不跟他玩了。懂吗？”
丁大勇这才明白，原来二排只是打佯攻，嚷道：“连长，搞了半天三排嘁肉，我们只是喝汤。”邹继先阴阳怪气的说：“总比我们强，我们还只能闻个香。”丁大勇信心满满地说：“山头上不就是两个班么。连长，我丁大勇拼死给你拿下这个山头。”
张俊峰冷嘲热讽说：“丁大勇啊，你都快变成丁大傻了。给我拿下？我要这个山头干啥？当山大王？你拼死拿下那个山头，能变成你的地盘呀？我跟你说，就是我们全连出击，再加一个猛虎连，不一定能拿下那个山头，攻打一个有着完善守备工事的高地，势必付出巨大的牺牲。赔本的买卖我张俊峰从来不做。所以我强调一遍，最后一战一定要做到零伤亡。”
指导员说：“丁大勇，不要争了，按连长布置的任务行动。我们全连劲往一块使，打好这场收官之战。此战我们的设想是能够有效地歼灭敌军一个排，目的就达到了。你们二排牺牲的四个同志就可以瞑目了。战斗完成后，由顾副连长和副指导员带领二排三排先撤，我和连长带领一排在后掩护。”
布置完后，首先是三排开始行动，他们悄悄地向预设阵地运动，同时一排也运动到花庄方向监视警戒。等三排就位后，顾副连长指挥炮班建立了炮阵地，丁大勇立即带领二排的两个班进入攻击阵地发起突袭。一时间枪声大作。
尽管丁大勇咋咋呼呼，给人一副猛张飞的感觉，其实聪明莫过九头鸟，丁大勇立即明白了连长意图，攻击时，枪声大，动作小，反正打完就撤离回国，也不用吝惜弹药，只是虚张声势。山头的守敌本来是向北防御，突然背后遭到攻击，立即把高射机枪重机枪调到南边进行反击，两个机枪阵地刚开火，立即被六零炮摧毁了。
同时六零炮不断发炮压制敌军的火力，敌军感到攻势很猛，赶紧呼叫增援，花庄派出一个排的兵力前来紧急增援。这个排有三个九人制的战斗班，因为沙头岭战斗减员，有两个班只剩七人了，加上排长也只有二十五人。
其实张俊峰的这个布局就是围点打援，运动中的敌人易于歼灭。当这个排进入三排的伏击圈后，遭受了猛烈的火力收割，当即被打死了十几个，赶紧后撤企图返回花庄，张俊峰立即命令一排的二班三班从后堵截，一阵猛打，剩下的八九个也被彻底歼灭。
李剑见二班三班冲上去了，急得直咋呼，“连长，为么事不让我们尖刀班出击？”张俊峰学着李剑的腔调笑道：“有肉也要让别个嘁两口撒。你已经嘁的够肥得了，是不是撒？”张俊峰看看表，这一仗打下来也就是用了不到十分钟，对指导员笑道：“咱们只打半场球，该敲锣了。”随即用步话机通知二排三排撤出战斗。
顾副连长和副指导员带着两个排先行撤退，张俊峰和指导员带领一排掩护撤退。花庄的敌人倾巢出动，前来追击，也就是四十几人，被一排猛烈的火力打了回去。我们撤退的民兵炮班，用简易发射的方式打完最后四发炮弹也撤了。
顾副连长带领两个排迅速涉水过了界河退到我国境内，随即通知张俊峰撤退。敌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和友邻部队取得联系让他们进行火力支援，两个山头的敌人用两挺高射机枪封锁了界河。
一排被火力压制，只好选择别处渡河，花庄追敌的半个连尾随而至，企图占据制高点拦阻一排渡河。张俊峰立即带领尖刀班抢占了山包，一顿手榴弹将敌人打了下去，接着机枪冲锋枪一起射击进行火力追击。特别是曾劲松的精准点名，露头就是一枪，吓得敌人不敢露头，局面得到了控制。
敌人暂时败退，张俊峰命令指导员和一排长邹继先立即带领二班三班赶紧渡河。指导员抗命不从，嚷道：“老张，你忘了政委的嘱托了是吧？你和邹继先带一班二班先撤，我带三班留下掩护。”原来部队回撤时政委曾有一个不是命令的指示说：“张俊峰，你小子一定要把小秀才给我活蹦乱跳的带回来。”
张俊峰对指导员说：“我没忘，所以这一仗原本就没打算动用尖刀班。刚才是情况紧急，尖刀班用顺手了，我没挥手他们就上去了，动作比我脑子都快。老郭，要留也是我留下来，你带一班二班先撤，我带三班留下掩护。师长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最后一个撤回国，你也听见了。”
让一班先撤下来，这下一班长黄永胜逞能不干了，吼道：“连长，指导员，我也要抗命！我们尖刀班是第一个打过来的，也应该是最后一个撤回去。我带领一班留下来阻击敌人，连长，指导员，你们带二三班一起撤。”张俊峰吼道：“颠倒了，你还指挥起老子来了！都给老子撤！”
敌人退出三百米后，组织新的攻势。他们有美制的40毫米榴弹发射器，几颗枪榴弹越过山包飞了过来，刚好一颗在刘虻脚下爆炸，爆炸的碎片也击中了连长的后背。一排长邹继先立即命令二班的战士将刘虻和连长抢下阵地，为他们包扎救治。
指导员铁青的脸说：“好！这下不用争了。听我命令：一排长邹继先，立即带领一班，二班，背上连长和刘虻迅速过河，三班留下掩护。”三班战士迅速进入阵位，让一班撤了下来。曾劲松和李剑分别背起连长和刘虻，在战友的扶持下涉水过河。
三班只有七名战士，要阻击三十多敌人的进攻压力不小。他们接连打退了敌人的两次进攻。指导员才发现阵地上有八个战士，仔细一看，尖刀班的小兔子并没撤退，吼他，“涂建业！你为什么不撤？”小兔子指指耳朵，意思是没听到。
指导员吼道，“你装聋作哑！”又无奈的笑道，“小兔子，你耳朵应该是最灵的，捕捉音符那是很准的。”涂建业这才嬉皮笑脸的说：“指导员，出境作战我写血书表态，小兔子要血战到底，要是提前撤出战斗那就不叫血战到底了。所以我要最后一个撤退。”
这时敌人继续向阵地发射枪榴弹，小山包上炸得尘土飞扬。又有两位战士负伤。小兔子建议，“指导员，你们可以撤退了，阵地上留的人越多，榴弹的杀伤效果越大。这里只留我一个人就够了。指导员，你要晓得我枪法好，一个人能打出一个班的效果来。给我留下三支冲锋枪，我跟他们玩玩魂斗罗。指导员，再不能增加伤亡了，伤亡过半时，就都撤不下去了。”
指导员一想也对，咬咬牙，命令：“三班长，带你们全班赶紧撤离，我和小兔子留下掩护。留下两支56冲一支半自动，手榴弹和弹药都留下。”三班长按命令留下枪支弹药，带领战士背上伤员撤出了战斗。
小兔子建议是对的，如果再增加两三个伤亡，剩下的人是没办法背负战友撤下阵地的。敌人有具美制的MK19自动榴弹发射器，能在三百多米的距离上发射40毫米枪榴弹。而我们还在甩手榴弹，投掷距离也就是三四十米。而手榴弹也只剩七枚了。
敌人打完了榴弹又开始发起进攻，只见小兔子操起冲锋枪哒哒几个点射，马上翻滚到另一个散兵坑，哒哒哒又是几个长短结合的点射，一个人操纵三支冲锋枪，在三个散兵坑里来回翻滚，枪声带着乐感，叨叨咪稍……一个人硬是打出一个班的气势。
敌人一下子又死伤五六个，只得再次回撤。指导员操起半自动，笑道：“老子也玩玩精度射击。”拉了一下拴，嘴里还哼唱，“八路军就拉大栓，瞄了一个准，打死个翻译……不是个翻译官。”只见两百米外一个敌人应声倒下。敌人发动了五次攻击，每次都有两三个伤亡，累计也伤亡过半了，再不敢主动攻击。
指导员对小兔子说：“咱俩也不跟他们玩了。撤！”然后瞅着小兔子饶有兴味的说；“出国作战第一枪，是连长打的，是吧？回国收官的最后一枪，是我指导员我来打。我和连长各自打死一个敌人，对不对？他是六十米内打的，我是两百米外打的。哎，这样将来吹牛逼我也可压他一头了。”
小兔子笑道：“指导员，这最后一仗也成全了我，我也够本了。”郭自乐问：“怎么，你也变成九头鸟了 ？不打死十个你不够本？嗨嗨，你是广东佬耶！”小兔子狡黠的一笑，“指导员，湖广过去是一个行省耶，你有所不知吧？我当然也算九头鸟咯。”
其实即使元代大湖广行省并不包括广东，包含了广西，海南，雷州半岛。指导员或许知道历史上有个湖广省，被小兔子蒙住了，但是他要装知道，呵呵笑道：“湖广省我知道，这么说你也能算九头鸟咯！你这一仗下来，歼敌数字恐怕超过刘虻了。”
小兔子的笑容一下收敛了，忧心地说：“刘虻好可惜呀，回国只有一步之遥了，却受伤了。要不我们尖刀班仍保持着零伤亡。不知他的脚还能不能保得住？要是能保住，也就算挂个小彩，不算伤亡。是吧，指导员。”
指导员心里一股热流涌起，心想我们的战士多可爱。当初小兔子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个，却成了最勇敢的一个，而且是最具爱心的一个。于是操起冲锋枪说：“来，撸上一梭子和敌人说拜拜。咱们悄悄地来，不一定悄悄地走。告诉这群王八蛋，咱们侦察兵，来时一阵风，去时雷一声！神也挡不住，鬼也留不住。”
小兔子会意，操起冲锋枪两人一起对三百米外敌人的阵地扫了过去。敌人也许被小兔子带有乐感的枪声打怕了，并不敢露头还击。随后指导员和小兔子匍匐退出阵地，涉水过了界河。
上岸时指导员有意拽了下涂建业，自己先爬上岸，回头拉小兔子笑道：“我得成全你血战到底的勇气，小兔子，你是咱连最后一个撤出战斗的人。”小兔子笑道：“谢谢指导员把这个荣誉让给我，要是连长在，他是要和我争最后一个上岸的荣誉，要不然他老子要枪毙他。”指导员哈哈大笑。
他俩刚刚踏上国土，对岸的小山包上落下一排迫击炮弹。指导员幽默的笑道：“敌人用礼炮欢送咱们凯旋。”小兔子跟着幽默道：“礼炮要放二十一响才符合国际惯例，才放了十八响耶，说明他们没诚意，看来还不服气。”
至此某师侦察连出境作战二十五天后凯旋而归。这次战役尽管没能够实现连长的意愿，侦察连争取打一场零伤亡的战争，但是从伤亡交换比来看，能做到一比十五，这个战绩应该是全军最好的。
题外话：本章小标题为电影《侦察兵》插曲《侦察兵之歌》的一句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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